文| 菠萝

（一）

基因编辑婴儿的争论还在继续。

从目前公布的数据来看，这次试验从精准基因编辑的角度，可以说是完全失败的。两名婴儿的CCR5基因并不是被精确改造成自然界中的突变，而是被扭曲地随机突变了，其中至少一位甚至编辑不完全，有些细胞正常，有些不正常，成了“杂合体”。

两位携带自然界完全不存在基因的”基因编辑婴儿“就这样突兀地空降在世人面前，这俩小姑娘未来会什么样，我们完全无法预测。

这次，没有人是吃瓜群众。

因为这次的基因编辑和以往基因治疗（比如CAR-T）最大的不同，就是改造极可能会影响生殖细胞。CAR-T无论好坏，都只影响一个病人。基因编辑则可能把问题带给整个人类社会，因为会传给下一代，下下一代。

如果随意进行人体试验，我们的未来媳妇和女婿也可能是个“人造突变体”。

TA有可能是超人，也可能高血压英年早逝，还可能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其实每个细胞的DNA上都编码着父母订制的奇葩信息，比如父母的名字（所谓的“DNA纹身”）。

而这些东西，都会一代一代传下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可能进入人类群体的“基因库”，这才是科学家认为“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的原因。

（二）

在某人眼中，这俩孩子不是“人”，只是试验对象，即使基因编辑失败了，也依然坚持植入胚胎，因为不妨让娃生出来，看看结果到底是啥。这种直接拿人做“科研”的事情，历史上731部队和纳粹医生都干过，当时他们自己也都觉得自己在做“好事”，至少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在做“好事”。

这个疯狂的人，让我担心。

但真正可怕的，是社会上庞大的支持群体。

虽然科学界几乎一致反对，但社会上支持基因编辑婴儿的人数远超过我的想象，其中不乏名校毕业的高学历人士，也不乏有钱有权的人。最有意思的是，这些人里面有很多是坚决反对转基因食品的。

担心转基因食品安全的人，为什么会支持直接改造婴儿？我最开始非常困惑，后来读了一些大家的评论，终于明白了他们的底层逻辑：

• 转基因食品虽然风险低，但如果不标识，自己和家人现在就有可能意外吃到，所以风险再低也是不行的。

  
  

• 基因编辑婴儿虽然风险高，但自己家人不会意外中招（刚才说了，其实没人能幸免），现在可以让别人家孩子先试，失败了和自己无关，成功了以后可能惠及自己和后代，所以风险再大也是可以尝试的。

所以，核心不在于风险高低，而在于自己能否规避这个风险，以及未来是否能从别人的“试验”中获益。

战争总有人牺牲，只要上战场的不是我家娃就行。

人性自私的一面，在这一刻非常真实的展现了出来。

（三）

利己其实无可厚非，每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但要有底线。

老祖宗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至少，我们应该做一个善良的人，一个有伦理的人。

所谓的医学伦理，最基本的一条就是：对接受试验的人而言，潜在收益大于风险。

抗癌新药为啥不直接在人身上试？因为它效果不明，且可能有毒性，对患者而言弊大于利，因此要一步步评估风险，逐步前进。

对于这俩接受基因编辑的小女孩，显然风险大于收益。

因为无数事实表明，孩子本身完全健康，感染艾滋病毒风险几乎为0，基因编辑纯属多余。

因为这个试验的操作者，从未做过临床试验，不是基因编辑专家，不是艾滋病专家，更不是遗传发育专家。

因为知情同意书上写着“试验人有孩子的肖像权”，无论愿不愿意，她们的照片都会被作为宣传材料，被张贴到大街小巷。

如果孩子能思考，她们愿意么？

现在孩子出生了，毫无疑问，她们是最大的受害者，一辈子注定要活在聚光灯下，无法躲藏。因为无论是作为医学试验的随访（是否还健康？），还是政府的监管（是否允许把基因传下去？），都必然要求她们现身，在现在这个透明的社会，要不被发现太难了。

多数人为了让自己内心好过一点，就安慰自己说：“这些家长很绝望，科学家是在帮助他们。如果不尝试，科学怎么进步呢？”

他们内心最深处应该知道，这些都是借口。

即使有无数问号，很多人依然坚持“让子弹再飞一会儿”，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很想等着看试验结果，一个拿俩活生生的小女孩一辈子做赌注的试验结果。

每个人都想当上帝，每个人都想长生不老。

我陷入了两难境地，不知道该期待什么结果。

两个女孩生病或者出事，这场本不该存在的闹剧摧毁了两个鲜活的生命和一个家庭。

两个女孩健康成长，资本蠢蠢欲动，大家一拥而上，人类整体将堕入更深的混乱空间。

你选择哪个？

最后我必须强调，整件事最无辜、最没有选择权的就是两个孩子。当你内心生出任何”杂念“的时候，请记住：她们是人，不是实验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