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6岁离家出走 闯荡上海苏杭
旅泉
第二个中学死党就是小资程实磊,他穿着考究,戴一付金丝眼镜,喜欢说普通话,讲细节情调派头,对一切看不顺眼的统称“土八路”,一个典型的小资。
和小资一起玩乐器,家里有京胡二胡手风琴,但爱上小提琴。我俩心气很高,关门苦练凯撒36课练习曲,以为一努力就可以拉得像收音机里一样。很快发现我们的小提琴都是几十块钱的便宜货,音色跟收音机里的没法比。
我们所在的武汉市廿一中学,曾经是英国人创办的教会学校。学校里面有一些老乐器,包括虎皮纹小提琴。我俩垂涎三尺,程小资让我找袁大炮去偷。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这点小事不需要找人,就找了一块烧煤炉引火用的木头,把学校院墙旁边的路灯敲掉,因为木头掉下来声音小。然后翻墙把乐器房撬开。
翻墙走了两趟,得到两把老款小提琴和一把独奏质量的二胡。本来还想偷走小号,但是那声音太暴露了。
因为没有高考,年轻人玩乐器的很多。我们卖掉了二胡和自己的初级小提琴,不仅完成了乐器升级,还余下100多元,加上我们手头上的钱,开始了自由周游世界的第一趟行程。
我们去了上海、苏杭、黄山。虽然后面又去过上海多次,还是第一次的印象最深,程小资的眼睛每天都能发现不少让人惊喜的细节,上海的糕点、西餐,比北京武汉的水平要高一大截;南京路是江汉路的前生;上海女孩比我们班的女生洋气;杭州西湖醋鱼想起就会流口水…..的确,后来怎么吃鱼都吃不出在西湖时的味道。
照片是1972年秋天在西湖。
我们一路玩了二十来天,直到弹尽粮绝。程小资胆小,如果我跟袁大炮,后事很难想象。
好一个致命转折口,这时如果我被偷盗的刺激所吸引,会轻车熟路的跟上袁家兄弟。
17岁,同班朱胖突然长得白白净净、高高大大,男高音天分爆发,唱得跟李双江简直没有两样,歌舞剧院和军队文工团都过来面试,可惜他出生大资本家,当时又特别讲这个,一直没有正式录取,但会经常借用。他名气一大就有很多个人和单位请去唱歌,我和程小资,还有学校一个弹吉他的就成了他的乐队。手风琴我也可以搞一下,不过比较老旧。所有的辛苦被人们称一句“琴师”,也就心满意足。
朱胖休息的时候,琴师就搞个二重奏,或者独奏新疆之春。接着又拜了一个市汉剧院乐队的小提琴老师。
老师要求也不高,他说小提琴是所有乐器中的尖端,他虽是专业,也只能在平地上走走。比如样板戏《打虎上山》那个刮风般的速度,剧团乐队指挥知道很难,仅要求搞准、踩稳每个乐句的最后一个音,中间则是可以瞎混混的。在他的指导下,我们的技术没有往科班方向发展,讲究实用,主攻演出不卡壳,调门随时可调整。
老师对我坚持不收费,来我家就是喜欢偷看我姐。那时搞文艺是最体面的的职业,他长相也算端正,很可能还有更多的想法,但光靠偷看有啥用?只能是蹉跎岁月。从头到尾我姐都没有正眼看过他,当然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这点半吊子技术后来下农村还派上用场。
我和程小资的演奏技术,应该是各有千秋、旗鼓相当,在谁是“第一小提琴手”这个大问题上,从头到尾都在纠结较劲。不解决这个问题,独奏由谁上?二重奏谁拉主旋律?都无法明确。在乐队里除了指挥,第一小提琴手的地位最高。演出完毕,出来谢幕,是由指挥拉着第一小提琴手,走向前台,向观众鞠躬,乐队其他人只能站在后面鼓掌。这些细节都是程小资津津乐道的。
小资他爸是个文化干部,老年得子,全家人都让着他。他非常看重的东西,没办法我也让着他。七七年高考,他没有考上,像天塌了一样,自尊心受伤。后来他发愤经商,第一批到香港掘金,第一批买商品房。钱赚了,派头有了,但因用力过猛,身体受损,30多岁每天就要注射胰岛素。
有一种说法;年龄越大,朋友越少,我50岁不到,程小资和袁大炮这二个青春岁月一起翻过墙,一起台演过戏的铁杆朋友都没了。
在温哥华寂寞的时候,我总在想,他俩如果有个电话,就容不得我寂寞了,一定是电话一通,神采飞扬。
前期回顾:
(一)家族兴衰 何须三代
(二) 民国到“解放”,祖宗全栽光
(三)“死于非命”是我少年时代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