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末

加拿大出品的羽绒服，Canada Goose，国人称之为加鹅。

一直以来，身边总有人谈论加鹅，各种故事。前几年代购盛行之时，据说在多伦多加鹅专卖店/柜，络绎不绝、鱼贯进出的很多是讲中文的华人（也许现在仍是这样）。我的一个朋友就曾为她的一个在国内的朋友一次买了两件加鹅。国人对加鹅的推崇可见一斑。那时候，加鹅在中国还没有专卖门店。

一样东西，越是难得，越会激发人们拥有的欲望。当一样东西需要颇费些周折才能得到，那么它所承载的除了其本身的价值、所呈现的市场价值，还因其“来之不易”而生的珍惜、因其稀有而生的珍贵，而被附载了或多或少的情感上的附加价值，比如荣耀、愉快，只因为这是一样别人不能有、很难有的东西。

物以稀为贵。在中国近现代历史上，舶来品总是值钱的、稀罕的、让人羡慕的。而现如今，人们对舶来品的渴求似乎并没有减弱，似乎比以往更强烈。如果一个物件是在国外买的，而且是国内少有、甚至没有的，那么这个物件的拥有者就有足够的可以把头翘上天的理由，可以毫无障碍地接受别人的羡慕。前几年海外代购的兴起，便足以说明这一点。那些代购所代购的都是国内没有的、买不到的、人们听说了便跟风想要买的物品。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国内外之间的让人无法忽略的价格差异。

怎样舶来一件舶来品，也是决定着一件舶来品是否更出众的条件之一。比如法国出差买的，意大利旅游顺便捎回来的等等，这一类的注脚，会令那些舶来品更加令人羡慕。

在加鹅北京三里屯旗舰店开张之前，如果想要买一件加鹅，只能想方设法地从国外买。所以，那时候，拥有一件加鹅，本身即是一件十分值得“炫耀”的事情，意味着你在某种程度上的“与众不同”。这种不同，不仅是因为你有，还因为你具有某种别人没有的、能够获得某样东西的“本领”。

正是这种稀缺和难得，使得加鹅成为某些社会群体借以展现其社会实力的外饰品。

记得2017岁末，我在微信朋友圈看见有人晒出一款胸前挂着巨大logo的加鹅。初见甚觉赫然、甚是惊奇。查了加鹅的官网，彼时，唯一胸前带有logo的一款是Expedition/远征。最初是为南极考察队特别设计的，适用于-30°C及以下的极寒天气。也就是说，这一款保暖性极好，适合在寒冷气候下长时间野外作业的人员穿用。在多伦多，每年冬天不知多少件加鹅过眼，这一款我只见到过一次。相反，国人照片里出现的加鹅，多半都是胸前戴着个巨大的耀眼的logo，明晃晃的。所以，想一下，除了是在新疆、内蒙、吉林、黑龙江这一类冰天雪地的地方，否则，穿着具有零下三十度御寒功能的加鹅，在北京的大街上晃悠，就很难说只是为了保暖。

旋即理解了国人偏爱这一款的原因。这个设计显然更契合国人当下的精神需求。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即可展示自己的社会地位、财富实力，标注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很是便利。

终于，2018年秋，加鹅把专卖店开在了“家”门口，北京的三里屯。于是，曾经的难以逾越的时空距离和障碍没有了，得到一件加鹅一下子容易了很多。这会不会降低人们对加鹅的渴求度，降低它的“含金量”？

对那些此前已经以各种方式拥有了加鹅的消费群体来说，他们手中的加鹅或许会因为北京旗舰店的开张、因为更多的人能更容易地拥有加鹅而“贬值”，情感价值和社会价值。毕竟，原有的稀缺性，因为更多的人拥有而被无情地稀释了。

从其本身讲，加鹅的确是羽绒服中的上品，设计时尚，款式简洁，合身、轻暖，尤其是那个镶着一圈郊狼毛的深深的帽兜，在凛冽的西北风中，护着头脸，很保暖，很拉风，年轻人很喜欢。从用途看，羽绒服是生活必需品，在加拿大这样的温寒带地区，每年至少4个月的寒冷天气，是很实用的防寒保暖衣物。但是，从价格看，加鹅显然属于微奢品范畴，1,000加币左右一件，无论如何不是个小数目。记得在温哥华的一个中文网站上看过到一篇推文，说加拿大人每人一件加鹅，太夸张了。只是最近的几年，街上的加鹅才逐渐多了起来。但在满街游走的冬装里，仍然是少数。尽管加鹅已是蜚声国际的羽绒服品牌，加拿大人会很公允地说，加鹅“很贵，但是，让我很暖和 （It’s expensive, but it keeps me warm）”。一副实用至上的态度。

在国人眼里，加鹅是奢侈品。自从进入中国市场以来，加鹅好像总是“惹”麻烦。最近的一次，是在去年的11月左右，因为在中国销售的产品不能退货的政策而激怒了公众。事情的起因是，一位上海女士，花了11,400元人民币，在上海国金中心的专卖店买了一件加鹅。但发现，商标绣错、缝线粗糙，而且面料还有股刺鼻的异味。这本身就很奇怪，加鹅是开放式售货，消费者可以自己挑选、试穿，这么多的瑕疵为什么购买时没有发现呢？暂且不论。

最后的聚焦点是，加鹅无法提供退货：“除相关法律另有规定外，所有在Canada Goose中国大陆地区专门店售卖的货品均不得退款”。有人说，为什么加鹅在国内不可以退货，而在加拿大却可以30天内退货，不公平。这件事在网在上沸腾了几天，如今已了无声息。相信加鹅在国内实行不退货的政策，并非空穴之风，自有其缘由。而在加拿大实行30天退货的政策，亦非拍脑袋而来，也是自有其道理的。个中滋味只有自己去咂摸了。

加鹅北京门店的开张，使得加鹅走下“神坛“，一下子成为“触手可及”之物，让人不免有些落寞。而且人们忽然发现，它或许只是价高而已，并没有太多的“神圣光环”。

当期望与现实之间有了太大的间隙，冲突就会发生。

2022.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