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de思维

接上文《情妇，二奶》。

这种有悖于世界上正常家庭伦理道德理念的现象，在法国并不是一时的昙花一现，而是延宕了几百年的一种常态。在普鲁斯特的回忆体小说《追忆似水年华》中，我随处可以闻到一股股浓重的情妇味道。上至亲王、公爵，下至普通百姓和士兵，普遍的共识是：永浴爱河，永浴情河，永浴欲河，这才是法国人孜孜以求的真谛，且不管这种追求是否道德。

说实在的，除了德国人以外，法国人一直都是我崇拜和敬仰的。我对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任何历史片断，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对深受法兰西文化熏陶的女人们有一种特殊的好感。有谁敢说，用任何一种其它语言唱出来的歌，能比用法语唱的歌更婉转动听？哪一个男人能扛得住从法国女郎身上飘来的阵阵香气？哪一个正常的男人又能对她们妩媚的容颜缺乏感觉？当一个香骚又多情的法国女人款款向我们走来时，又有哪一个男人能像柳下惠那样矜持得住，心如止水坐怀不乱？他没病吧？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试图在法国的两个近邻那里，发现一点有关情妇现象的蛛丝马迹。使我感到惊讶的是，在德国人和英国人的作品里，我很少能见到，我在法国作品中经常见到的那个熟悉的情妇影子。在法国是家常便饭、耳熟能详的东西，在不过也就相隔几百里地之外的德国和英国，却几乎是闻所未闻的东西，能不奇怪吗？

在康德那充满睿智理性的一部部哲学著作里，在歌德极富表现力的谈话中，我总是发现能让我上半身，而不是下半身感动的东西。这些思想的产物，为这个民族孕育了无数的精英，同时也极大地影响了人类思想未来发展的轨迹。这些靠上半身写作的精英们，使得德国一跃而成为世界上一流的民族大国。

英国又如何呢？还记得那个叫做“日不落”的帝国吗？从路易十四时代以后，当法国人枕在自己昔日的成就上，像晚清的八旗子弟一样，整日里拎着个鸟笼子，除了逛妓院泡妞之外，几乎闲得无事可做的时候，英国人正忙着打造坚船利舰，准备将整个世界囊括在自己的口袋里呢！

法国人的生活，从文艺复兴以后，除了泡妞、泡情妇之外，还干了些什么？当然，发生在十八世纪末的大革命和拿破仑的出现是个极端的例外。除此之外，我们不能不在自己的脑子中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 几百年来，法国人就是这般浪漫地在打发着时日，终日泡在情欲之中，享受着所谓的高贵人生、享受着纯粹的生活吗？法国人的情妇情结究竟有多深？这潭情水到底有多深？

时光荏苒，几百年的人间悲喜剧，还有那个令法国人念念不忘的情字，转眼之间就被无情的历史深埋在二百尺冰冷的地下。在全球一体化浪潮的冲击下，法国人传承了几百年的情妇文化，而今何在？还在原地盘桓打转吗？是不是早已经迈出了国门，跟随着那些坚船利舰，越过海洋和山脉的地理限制，贱卖给了其他的种族民族了？现今风靡中国大陆的二奶情结是什么？它是法兰西人情妇情结的中国翻版吗？它们有着怎样的共性和异变呢？

如果将法国人的情妇现象和中国人的二奶情结，放在一个显微镜下进行观察，我们会惊异地发现：法国人的情妇现象至少还带着点大革命时期“自由、平等和博爱”的余味，而现今风靡中国大陆的二奶情结，则纯粹是男人们，说得更公正一点，是那些土豪、红色纨绔子弟和贪官污吏们的床上专利，芸芸的草根男只有望洋兴叹和羡慕嫉妒恨的资格。

当法国人陶醉在情妇文化中的时候，他们至少也制造了一个个名目高雅和亮丽的名词，如“贵族沙龙”、“社交沙龙”、“上流社会”、“歌剧院包厢”等等，至少它也催生了许多感人至深的浪漫爱情故事，比如司汤达的《红与黑》和小仲马的《茶花女》等，可是，中国男人们的二奶情结，正在带给我们什么呢？除了进一步向世人展露本民族的丑陋之外，除了原初的肉欲和权钱的交易之外，还有什么更多更深刻的内涵吗？更遑论它对这个民族产生任何有益的东西了。

现如今，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从一个饭局到另一个秘密的高级会所，二奶情结，像当年肆虐的萨斯病毒一样，正在这些耻于见人的地方迅速地蔓延着，感染着每一个精神还算正常的男人，使得这种心结迅速地成为一种心知肚明的时尚。

法国人的情妇情结涵盖着某种“博爱”、“恋她或恋他”、或者“双恋”、“互恋”的平等成分，而中国人的“二奶情结”，不再是法国同事伟大发明的简单中国翻版，而是极具中国土豪权贵特色的赤裸裸的“自恋”。

法国人的“情妇文化”，是一个天平的两端，它需要一个平衡的支点，否则的话，它连存在下去的基础都没有。而泛滥在中国权贵阶层的“二奶情结”则完全不是这么一档子事。它纯粹是单向性的、施舍式的、权钱交易式的，有始，但不必有终。在这场游戏中，男人始终占据着制高点，居高临下地把手头上不干净的钱施舍给情妇们。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中止这场偷鸡摸狗式的游戏。

情妇文化是法国人的专利，它不仅仅是贵族玩的游戏，平常百姓也有资格参与，只要你输得起，不至于输得连裤头都拿不回来。而二奶情结，则是永远也迈不出国门的中国特色，属于有钱有权人才能消费得起的下半身游戏。它无法输出给任何一个理性尚存的国家，只能出口转内销。

当夜深人静之时，不，在一天的任何一个时间，你肯定可以在中国的任何一个豪华处所，任何一个偏僻的角落听到中式情欲叫春的呻吟。二奶，是中式贵族们炫耀地位、权贵和显赫身份的象征，毫无疑问，它同样也是葬送他们的甜蜜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