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 阮佳琪】

当看到海上15个装满中国制造货物的集装箱，因关税飙升面临“打道回府”的命运时，《纽约时报》的专栏作者布雷特·斯蒂芬斯（Bret Stephens）哭笑不得地发现，他那个在2024年美国大选中给特朗普投票的企业家朋友，已经被荒唐的关税政策气疯了。

在发布于4月29日的文章中，斯蒂芬斯详述了，这名来自加利福尼亚州圣迭戈地区、与其有着十几年交情的亲密朋友戴恩（Dane Chapin）正面临的困境。对方向他诉苦称，由于特朗普的对华关税政策，他“现在不得不让企业以及80名员工进入求生模式”。

在特朗普政府庆祝执政百日之际，戴恩窝了一肚子火。他对斯蒂芬斯坦言，“当初支持特朗普的时候，我还想着，他那些看似疯狂的举动背后也许有章法可循。但现在我担心的是，他就是单纯的疯狂。”

戴恩公司售卖的桌游游戏产品。截图自官网

根据斯蒂芬斯的介绍，他这位自2012年便结识的老友，在政治立场上并无鲜明的左右倾向。在他眼中，戴恩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秉持乐观态度，并且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人。

正因如此，斯蒂芬斯认为，与那些极端拥护“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的支持者群体不同，像戴恩这类具有商业头脑的关键选民群体，如今也开始对特朗普感到失望，着实是一个极具探究价值的话题。

按照斯蒂芬斯的说法，在美国制造业发展问题上，戴恩和特朗普的看法其实极为相似。早在几年前，他的这位老友就曾试图创办一家名为“本土制造”（Made Here）的独立企业，专注于生产美国本土制造的产品。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戴恩最终没能成功。总结失败教训时，戴恩说：“美国人更青睐低价商品。相比之下，他们对‘中国制造’（Made in China）的标签也没那么抵触。”

他也承认，虽然从物流角度看，在靠近其主要市场的地方生产产品更为合理，但市场运作并非如此，中国“高度发达的供应链”，更能让美国以实惠价格享受种类繁多的优质产品。

在经营拥有30多年历史的家族企业USAopoly时，戴恩吸取了经验教训——这家桌游公司现在有约四分之三的游戏产品在中国制造，其余在美国本土生产。

戴恩说，如果全部产品都在美国本土生产，那么大多数产品的零售价将从20至25美元上涨到35至40美元，他的公司会失去市场竞争力，还得“大幅裁员”。至于把生产转移到印度或越南等国家，也需耗费数年时间。

然而，令戴恩始料未及的是，他当初因为亲商政策支持特朗普，却被特朗普“上岸先斩意中人”，遭关税乱拳痛击。

3月中旬，他订购的15个集装箱的货物从中国发运，当时的关税税率是20%。但在货物还没运抵温哥华，都来不及运到美国印第安纳州首府印第安纳波利斯之前，关税已经飙升到了145%。此时如果收货，戴恩需要额外支付92万美元。

为了避开这不可理喻的145%关税，无可奈何的戴恩只能考虑让货物原路返回，等待更长期且更合理的关税税率确定下来。

与此同时，关税引发的经济后果如海啸般迅速袭来。戴恩已经暂停了所有在中国的生产活动，但要赶在像圣诞节这样的节日购物季来临前及时补货上架，留给他重启生产的时间窗口“非常狭窄”。

戴恩警告称，由于没有过渡时间，特朗普的关税政策“有可能彻底摧毁玩具行业”。

“许多公司已经开始裁员了，”他补充说，“我们现在每天忙着应对各种紧急状况，根本顾不上正常经营企业。”

饶有意味的是，据斯蒂芬斯所说，戴恩并不反对特朗普政府在贸易政策上对中国采取更强硬的立场。他不爽的是，特朗普给予了大型科技公司关税豁免权，却没有照顾到那些本应得到政府支持的美国小型企业。

白宫早前低调豁免了手机、电脑等产品的所谓“对等关税”。戴恩对此抱怨道，“苹果公司银行账户里的净现金超过600亿美元，其市值是美国两家最大玩具公司市值总和的231倍。玩具行业在经济中所占份额微不足道，我们因为贸易政策的混乱和随意实施而陷入严重困境。”

戴恩也不后悔当初投票给特朗普。时至今日，他仍坚信特朗普是一个比民主党候选人更好的选择，斥责拜登在健康问题上公然欺骗全国，抨击哈里斯是毁掉加州的反商业进步派。他只是对当前的贸易政策“感到遗憾”。

出于朋友间的情谊，斯蒂芬斯在文章中避免了对戴恩的批评，而是提醒读者，戴恩等人深受其害的关税政策，在特朗普竞选时就曾被大肆鼓吹。这些关税政策实施过程中的随意与强硬，与特朗普反复无常、蛮横专断的性格如出一辙。

他认为，当前经济混乱的局面的根源，在于对合法性、程序、协商以及公平的漠视，“对于一位似乎觉得自己能够通过不断发布行政命令、在社媒上发文治国的总统而言，出现这种乱象不足为奇。”

对于那些曾以为可以对特朗普不当行为视而不见的选民，斯蒂芬斯也隐晦地表达了批评，称他们应该吸取一个教训：如果你放任一个海盗为所欲为，那么当他夺走你的船只时，你就不该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