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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达克岳父母东游记(二)拉萨寻根(下) zt
送交者:  2024年11月23日23:07:28 于 [世界军事论坛] 发送悄悄话

拉达克岳父母东游记(二)拉萨寻根(下)

我们去大昭寺和布宫朝拜的时候,特地穿上了拉达克传统服饰。汉人朋友看了都以为是藏袍,但藏人一看我们的衣着打扮,他们知道这身衣服肯定不是藏袍,却不清楚我们究竟是哪儿来的。路上有不少藏人看我人高马大,猜测我们是从蒙古国来的,没人会想到是拉达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别人问起我们一般都说是从阿里来的——阿里楚鲁松杰的衣服确实跟拉达克十分相似。

大昭寺里有一位老僧看我们身穿“装束奇异”,主动问起我们是哪儿来的,鉴于对方是僧人我们便如实相告。老僧听闻后顿时十分喜悦激动——大多数藏人都知道拉达克这个地方(标准藏语中发音为“拉达”),却从未见过活生生的拉达克人;这位老僧在大昭寺多年,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有拉达克人来朝拜,欣喜之下赠送了一幅释迦牟尼12岁等身像唐卡给我岳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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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出来就是大昭寺,妹妹刚会走路就在大昭寺门口追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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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寺朝圣通道每天都大排长队,当然我们走的是游客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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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母娘在大昭寺门口煨桑,干起来驾轻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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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因为拉达克结缘的上海大叔,在大昭寺内的留影。林肯老鼠的拉达克长袍是之前他在拉达克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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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家在大昭寺屋顶的合影,手里捧着的正是受赠的觉沃佛唐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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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专门留了两个上午的时间,让我岳父母去大昭寺门口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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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寺的殊胜不言而喻,然而当他们从拉萨回来后,问及对哪个地方印象最深刻、最想再去一次,却回答说是布达拉宫。

首先,他们完全没想到布达拉宫居然这么大。拉达克的提赛寺(Thiksay)素有“小布达拉宫”之称,据说正是仿造布达拉宫修建的。我岳父母的家就在提赛寺下面,他们满以为原版布宫大概就跟提赛寺差不多,或者顶多大那么一圈——虽然一直看照片,但照片上看不出真实比例。直到他们亲眼见到布宫才发现,真正的布宫比所谓的“小布达拉宫”大三倍有余

其次,我岳父母之前根本没想到布达拉宫居然能够进去参观,在他们的概念里,布达拉宫就跟北京中南海一样,是西藏的政教权力中心,是嘉瓦仁波切的住处,咱们普通人怎么可能跑去中南海参观呢?由于布达拉宫里面不允许拍摄,网上流传的布宫照片基本都是外景,也给他们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印象。

如今的布宫,相比我十多年前第一次去的时候,开放的区域少了很多——布宫对游客开放的房间只有几十个,主要是白宫顶层的达赖寝宫、红宫灵塔殿的一小部分、朗杰扎仓的一部分。但其内部空间的庞大繁杂、藏品的珍稀程度,依然叫人叹为观止。我岳父母对于参拜大昭寺原本就有着非常高的心理预期,更像是了却了多年的夙愿;在参观布宫之前由于没什么心理预期,反而有了超预期的体验——毕竟布宫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藏式建筑,再加上又有那么多奇珍异宝,奢华程度超乎他们的想象,里面的黄金比他们一辈子见过的都多。近距离参观达赖寝宫,也是超出他们想象的一种体验——旧时西藏最为隐秘的场所之一,就这样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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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达克的“小布达拉宫”提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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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布达拉宫规模远超提赛寺上篇文章的评论里,很多人说我丈人很会穿衣搭配,非常时尚非常潮……其实真相是这样的:他来中国没有带够衣服,然后我太太他们一家的身材相仿,于是我岳父母在国内很多时候穿的都是我太太的衣服——也就是说我丈人穿的其实是女装,因此可能看起来比较时尚……这张照片里他穿的就是女装,要不是我给他一个帽子,他连帽子都是女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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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进入布达拉宫,我岳父母笑得跟花儿一样,这是他们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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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馒头来拉萨的话,肯定会要我把他背上布达拉宫,而妹妹多半就成了我丈母娘的负担。馒头没来,减轻了我们全家人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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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达拉宫里面珍藏的文物教人叹为观止,有一个殿里摆放的全是老佛像,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顶级藏品。比方说这尊克什米尔风格的造像,就是13世纪左右的,搁在任何一座寺院都是镇寺之宝的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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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宫里黄金之多让我岳父母一家人眼睛都看直了

我太太被布宫的奢华所震惊,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旧西藏的封建政教集团得要搜刮掠夺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建成如此恢弘的建筑、才能聚集如此海量的金银珠宝——所谓心甘情愿的供奉,不过是另一种PUA掠夺而已。这还不是最糟的,最要命的是大量的社会财富聚集到了寺院之后,有相当一部分化作佛像、灵塔,不再进入生产和流通领域,导致通货紧缩,非常不利于社会经济的发展。

此行一路上我跟我太太和岳父讲了很多西藏近代史,比如我指给她看布达拉宫东南角的龙厦官邸,告诉她贵族龙厦(ལུང༌ཤར༌རྡོ་རྗེ་མཚོ་རྒྱལ་)曾经权倾一时,由于寻求西藏的现代化改革,得罪了守旧派贵族,1934年在布达拉宫被诱捕,惨遭挖眼酷刑;比如去丹杰林寺的时候,我告诉她现在的丹杰林寺是新近重建的,我上次来这里还是一片废墟。早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丹杰林寺就在西藏的政治斗争中遭到了两次洗劫和破坏,十三世达赖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九世德木活佛弄死,然后让自己的表弟当上了十世德木活佛——别以为达赖真是什么所谓的“观音化身”,至少十三世达赖铁定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而十三世之所以如此心狠手辣,很可能是因为他年少时险些像前几世达赖那样被毒杀谋害(九世到十二世都在刚刚亲政或即将亲政的时候“神秘死亡”),死里逃生后变得残忍而猜忌……又比如去色拉寺的时候,我告诉她1947年的“热振事件”中两任摄政王为了争权夺位,噶厦政府的军队曾经炮轰支持热振活佛的色拉寺,最后热振活佛在布宫下面的黑牢里被弄死——当然热振也不是啥好鸟,他的情妇和私生子是当时公开的秘密……

要是在平时跟我太太讲这些史实,她只怕是听不进去,因为对这些地名人名毫无概念;但当她身处事发现场,有了直观的认识,血淋淋的历史顿时鲜活了起来。解放前的西藏哪儿有什么田园牧歌岁月静好,所谓的圣地净土不过是欺人的假象,上层贵族和下层平民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以佛法之名掩盖着诸多肮脏的勾当,黑暗的政教合一制度下依然是那个权力斗争你死我活的修罗场

由于受到境外势力抹黑宣传的误导,我太太以为在十年浩劫过程中,西藏所有的古建筑都已片瓦不存,因此她在西藏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这个地方没有被破坏掉呢?”当她看到大昭寺内唐代遗留至今的木雕构件、布达拉宫里面数以吨计的黄金、卓玛拉康或能追溯到宋元时期的泥塑……都会产生与她“认知”相悖的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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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寺里面的木雕构建之古老与精美,在藏地绝无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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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飞天力士形象,与印度佛教石窟一脉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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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玛拉康里面的泥塑,是藏地最古老、保存最完好的造像之一,从风格来看可能是后弘期早期的。如此脆弱的泥塑究竟是怎么保留下来的,我一直都感到很好奇

我跟她说,那段历史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得多,“民主改革”并不是搞拆迁,当年内地工作组和革命委员会确实起到了引导和煽动的作用,但很多时候动手打砸的都是当地的藏族红卫兵——其中有些人是被迫的,但也有些是趁火打劫。从前寺庙聚集了无数的社会财富,有这样“奉旨打劫”的机会穷人们还不趋之若鹜?最容易被觊觎洗劫的是使用金银材质、镶嵌宝石的佛像、灵塔,抢完金银珠宝之后,有些寺庙里的木头门窗梁柱也会被搬走……但当时的“四旧”那么多,总有砸不过来的漏网之鱼,有的寺庙大殿被当作仓库使用就有机会逃过一劫,很多建筑之所以毁坏其实是因为后来日晒雨淋缺乏维护。而布达拉宫很早就被国务院下令保护了起来,还专门拨款进行过大规模修缮,所以里头东西都很完好。大昭寺在1966到1968年之间曾被藏族造反派和藏族红卫兵给占领破坏过,改成了养猪场,觉沃佛大腿上有个洞就是那时候被鹤嘴锄砸的,后来还是解放军赶走了造反派和红卫兵,对其进行了重新修复。

我还教了我太太如何分辨建筑的新旧——看地面。通常而言,传统的藏式建筑地面和屋顶都是用阿嘎土(ཨར་ཀ,一种用碎石、泥浆、水混合的“混凝土”)铺设的,需要耗费大量人力反复夯打,平日里要用羔羊皮蘸油进行擦拭保养,时间久了之后会有一层明显的包浆,可以通过包浆的厚度来估算大致年代。如今越来越多的新建筑都放弃了阿嘎土这种传统材料,改用水泥、地砖等新建材。虽然用阿嘎土的未必是老建筑,但用新建材的一定是新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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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嘎土如果保养得当,会形成非常漂亮的包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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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耶寺有一座大殿的老壁画之所以能够保存下来,是因为当时壁画被报纸给糊上了。有很多报纸到现在也没撕干净,可以看出是1960年代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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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寺的觉沃佛腿上有个洞,正是从前被砸的(图片来源:Insta)

我岳父母对于寺庙是否是后来重建的并不在乎,我会用看待文物、艺术品的挑剔眼光去看待那些造像、壁画,他们只要看见佛像便心生欢喜,对拉萨的佛法之昌盛震惊不已。我这次十天之中带他们在拉萨朝拜的大小寺庙,比他们在拉达克一辈子看过的还多。而且吧,他们在朝拜的时候有种危机感——觉得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有机会来拉萨,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因此不希望错过任何一座大殿、任何一尊佛像、任何一个转经筒……尤其是我丈母娘朝拜起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布达拉宫下面转经道上的一千八百多个转经筒,她跟强迫症似的每一个都必须转到……

我岳父母原本就习惯了在老家每天要干体力活,这点强度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他们还在大昭寺门口磕了好几百个长头;我仗着年富力盛,提着一口气舍命陪君子也坚持了下来。然而来拉萨跟拍我们一家的林肯老鼠,则在这种高强度朝圣前败下了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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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母娘真心打鸡血,只要有朝拜她就绝不会喊累,连十三世乘坐过的马车都要磕头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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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布寺里拖地,这个麻袋非常重,拖一圈很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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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达拉宫转经道上的转经筒一个都不能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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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玛尼石刻也必须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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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肯老鼠根本没想到在拉萨市内会有如此高的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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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林肯老鼠跟拍的三天行程中,中间那天是去甘丹寺和扎叶巴寺。我之所以把这两个地方排在一起,因为它们都在拉萨城东,而且外景相对有特色,但我忽略这两个地方的强度。

甘丹寺和扎叶巴的海拔在4200到4300米左右,这个海拔足以让很多人望而生畏,何况甘丹寺和扎叶巴需要爬高爬低,对于刚上高原的人来说还是挺有挑战性的。林肯老鼠以前上高原都没啥反应,因而对自己掉以轻心,去甘丹寺前一天自己作死,跑去外面按摩店里洗了头——刚上高原头几天应当避免洗澡洗头喝酒等容易加速血液循环的事情,洗完头之后他便高反失眠了,去甘丹寺和扎叶巴那天状态非常差,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面等我们。尤其扎叶巴寺本身以修行地著称,相传松赞干布、莲花生、阿底峡都在这里修行过,需要爬到悬崖上的修行洞——林肯老鼠一看那高度落差倒吸一口冷气,直接放弃了登高,在停车场边上的寺院茶馆晒太阳睡觉等我们。

我那天其实也是硬撑下来的,那是我到拉萨的第三个白天,身体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在四千米以上的海拔徒步。这次拉萨朝圣由于带着女儿,而高高低低的寺庙又没法儿推童车,因此去寺庙的时候我都会把她装在专门的驮包里背在身上,甘丹寺和扎叶巴也不例外。背包连带孩子大概有二十多斤,这就相当于每天都在高海拔负重徒步,爬扎叶巴的时候还真是挺累的。亏得我平时一直很注重核心力量的训练,才能够胜任这项工作。

不过呢,有过了甘丹寺和扎叶巴的高强度拉练,隔天再背着女儿爬布达拉宫感觉如履平地,傲视着那些一步一吸氧的游客蹭蹭蹭就窜上去了。

这让我十分庆幸馒头没有来拉萨,他在外面总喜欢骑在我脖子上——要是还得负重一个馒头,很可能我就没法儿活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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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丹寺建在山顶上,抬腿就是上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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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代的那片废墟,如今都已得到了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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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叶巴位于悬崖上,西藏谚语有云:西藏的灵地在拉萨,“拉萨的灵地在叶巴;到拉萨不到叶巴,等于做件新衣忘做领。”相传扎叶巴先后有松赞干布、莲花生、帕当巴桑杰、拉隆贝吉多吉、阿底峡等人在此闭关静修。据说,格萨尔王曾在此地活动,并且在后山留下的射箭穿石等遗迹。传统上称这里有一百零八个修行洞,但实际上大概只有八十个左右,创建于不同年代。从山脚仰望,整座山形好像一尊度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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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落差教人望而生畏,关键起始海拔就有四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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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太其实很不愿意爬山,跟着爸妈一起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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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一概没有无障碍设施,所以我只能把娃背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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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莲花生大士修行的月亮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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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现在正是萌娃阶段,几乎到哪儿都是人见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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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见的四面大日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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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放风的妹妹,她可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四千多米的海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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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肯老鼠看到扎叶巴直接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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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对于这种高海拔似乎完全无感,她平时在上海很挑食,来到拉萨进入了一个新世界,各种尝试新食物。我们一开始还很高兴,觉得妹妹终于愿意好好吃东西了;不料乐极生悲,由于在拉萨吃得太多太杂,妹妹娇嫩的肠胃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得了急性肠胃炎。

17号白天去完布达拉宫,在路边的茶馆吃了藏面、藏包子;傍晚又带他们去八廓街转了转,在清真大寺夜市吃了点东西。当天下午妹妹看起来还挺好的,到了夜里突然呕吐了好几次,把白天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包括中午吃的藏面和傍晚吃的棉花糖,都是不太好消化的东西。18号她倒是没吐,但发起了烧,于是赶紧带她去医院挂号验血,诊断的结果除了急性肠胃炎之外,还检测出了肺炎支原体抗体,所幸她当时并没有出现呼吸道感染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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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上高原没有任何反应,对拉萨各种适应,各种自我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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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馒头一样,也是“社牛”属性,不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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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因为有各种新食物,妹妹比平时吃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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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外喜欢吃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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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据说藏面是不太好消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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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妹妹一番胡吃海喝就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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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肺炎支原体阳性,但妹妹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呼吸道感染的症状

这时候要是换了其他父母,多半会立马火速订机票滚回上海——但我并不是“其他父母”,假如我真的是“其他父母”,根本不可能把这么小的孩子从上海带到拉萨

我的逻辑是——既然急性肠胃炎本身并非由于高海拔引起的,自然没有必要为此下撤到低海拔;要是一生病就去低海拔,难道拉萨这边的孩子就不生病了?我太太和岳父母也没有对此特别大惊小怪,毕竟他们自己就是高海拔原住民,从来没把高原当作一种特殊的环境,于是决定在拉萨就地医治。

自从当了爹之后,对于孩子生病这种事也算是积累了不少经验;由于我太太跟医生沟通起来有语言障碍,带孩子看病这种事都是我负责的,常见的儿科疾病大致知道该怎么应对。像急性肠胃炎这种细菌性感染的疾病,主要靠阿奇霉素,一般连吃三天就好了;同时注意给孩子补水,以免腹泻脱水;再吃点调理肠胃、增强食欲的药。

妹妹从18号晚上开始了频繁的水样腹泻,于是我买好了阿奇霉素和小儿布洛芬,但喂不进去——一边往嘴里塞,她一边往外吐。19号那天她烧得比前一天更厉害,于是又带她去了医院,主要是想问问医生有什么喂药的好办法,喂不进去的话能不能直接在医院打吊针。医生表示阿奇霉素吊针的胃肠道反应比较厉害,最好还是喂药;既然我都已经买好药了,还是得想办法喂进去。

小孩子生病最麻烦的就是喂药,像这么小的娃只能强行灌塞,每次喂药都跟打仗似的,我跟我太太得要密切配合。我们没有随身携带喂药器,用勺子喂太不给力,亏得如今拉萨物质极大丰富,在美团上买到了喂药器,解决了喂药问题。幸好小儿阿奇霉素一天只需要喂一次,无论是我们还是妹妹都对喂药这件事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妹妹得了肠胃炎之后,我太太对拉萨这座城市的印象打了折扣,她觉得拉萨卫生条件不如上海。我说你要是连拉萨都觉得不卫生,今后怎么面对印度?我太太表示她恐怕已经被上海惯坏,彻底回不去印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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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吃得欢,生病只能在房间里啃皮带了。妹妹一生病就变成了双眼皮,生完病又会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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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到喂药器的时候我心想,假如全家回拉达克的话,碰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喂药,那里绝对买不到喂药器

妹妹生病之后不可避免地需要考虑如何调整行程,这次拉萨朝圣的时间紧、任务重、机会难得,为了让岳父母尽可能不留遗憾,于是19号那天我跟我太太在酒店里留守带娃,找了个朋友开车带我岳父母去了哲蚌寺和乃琼寺。

换了一个人陪同,让丈母娘深刻体会到了我的好。不谦虚地说一句,我在藏传佛教和西藏历史等方面的知识恐怕比大多数藏地的景区导游要更靠谱一些,我不止一次听到景区导游在讲解时满口胡诌,指鹿为马者有之,夸大其词者有之,毕竟他们追求的是讲解的戏剧效果而不是真实性。

我岳父母虽然虔信佛教,但他们其实属于宗萨仁波切所说的“乡巴佬佛教徒”(无任何贬义)——出生在佛教社会佛教家庭,生来就是佛教徒,生活方式受佛教文化影响,但未必了解“四圣谛”,佛教知识十分有限;“乡巴佬佛教徒”的价值在于为佛教的传播和兴盛提供了群众基础及土壤,没有他们对三宝的供养,就无法支持高等级的佛教知识学习和研究。比方说我岳父曾指着唐卡上的胜乐金刚跟我说是吉祥天母——这俩护法神明明就长得很不一样好吧!所以他们在参观寺院的时候,非常依赖我的引导和讲解。特别是那些大的寺院,看起来好像迷宫一样,会有一个最优的参观动线(朝拜转经路线),没人指引的话,应该先去哪里看都不知道。同时我会向他们解释一些造像、壁画上法器等元素的象征意义,以及跟他们讲讲这个地方的历史掌故……

我朋友自然不会有像我这样的“导游素养”,跑进偌大的哲蚌寺顿时就迷失方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然后吧,到了乃琼寺却不知道要去看白哈尔殿里头那棵最重要的树——话说乃琼护法是原来噶厦政府指定的宣谕神,附体乃琼护法的护法神叫做白哈尔。关于白哈尔的传说有许多版本,其中一个版本说白哈尔原本住在拉萨河南岸的蔡公堂寺(贡塘寺),后来因为跟住持不和,被装入木箱扔进了拉萨河;木箱被下游哲蚌寺一名僧人捞出打开后,白哈尔趁机变成了一只鸟飞到哲蚌寺外的一棵树上便消失了,乃琼寺正是围绕着这棵树建立起来的——到了乃琼寺却没去看这棵树岂不相当于深入宝山空手而回?

关于乃琼护法又能牵扯出西藏历史上一系列重大事件——因为达赖在遇事不决的时候,非常依赖乃琼护法降神给出的神谕指示,很多改变了西藏历史的重大决定都是参考了神谕作出的;而在格鲁派内部造成撕裂的雄天宗信仰,其根本原因也正是乃琼护法与雄天护法之争……缺失了这些背景知识的介绍,无疑会让朝拜的体验大打折扣。

因此我后来放弃了直贡梯寺,又带他们重新去了一趟哲蚌寺和乃琼寺——一方面,直贡梯寺有点远,拉萨往返要五个小时,租来的车上没有婴儿座椅,带着还在腹泻的小娃长时间坐车多少有些不方便;另一方面,直贡梯隶属于直贡噶举派,对他们来说显然不如格鲁派的哲蚌寺重要。

第二次去哲蚌寺,在我的讲解下,他们才知道拉达克人最敬爱的十九世巴库拉仁波切(关于巴库拉仁波切的生平可参阅《为了完成这篇拉达克的调研,我上了印度情报部门的黑名单》),以及十四世大和尚,都是从哲蚌寺洛色林扎仓毕业的。我惊讶地发现巴库拉仁波切居住过的比图康村居然还在,这座康村得名于列城的比图寺(Spituk,巴库拉仁波切的驻锡地),曾是列城地区僧人在哲蚌寺求学的老乡会(关于康村的详细说明可参阅《【增订版】站在十字路口的藏传佛教——探秘南印格鲁派四大寺》)——这足以看出,曾经的拉达克与拉萨有着多么密切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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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蚌寺作为曾经最大的格鲁派寺庙,完全就跟迷宫似的。一般人就算看了这个地图也不知道,它的意思其实是让你走标记成黄色的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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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像楚布寺这种大寺,也会有参观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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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的哲蚌寺洛色林扎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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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佛龛当中用黄色哈达包裹的就是传说中白哈尔降落的那棵树,岳父母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但也不能怪他们,这棵树确实很不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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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蚌寺的比图康村曾是拉达克人的老乡会。康村的名称大部分来源于地名

除了比图康村之外,八廓街南边绕赛二巷的清真小寺,其实也是当年专为来自克什米尔、拉达克的穆斯林修建的。那座清真寺外观是很典型的克什米尔风格,与回族穆斯林修建的清真大寺(河坝林清真寺)完全不同,倒是跟列城的清真寺有些神似。拉达克的穆斯林都知道拉萨的这座清真小寺,还专门委托我太太帮他们去看看。

经历了这趟拉萨之行,丈母娘对我青眼有加,觉得我简直是一名全能选手,又当司机又当导游,又拍照片又背孩子……在印度这种分工明确的种姓社会,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同时胜任那么多工作。我心想那是多亏了馒头没来,馒头要是在的话,光是带娃就足以把我的精力耗尽,这点后来在泰国之行中得到了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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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清真小寺,原来是克什米尔、拉达克穆斯林的根据地,因此风格上更靠近中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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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真大寺则是甘陕回族的根据地,建筑风格也更接近汉地

经过了18、19号两天,妹妹终于在20号那天退了烧;虽然仍有食欲不振、腹泻等症状,但大趋势向好,状态日渐恢复,因此我决定带着妹妹一起“归队”,全家统一行动,就近参观一些拉萨市内的景点和寺庙,万一有啥状况能够立刻回酒店或者去医院。

我岳父母刚到拉萨时候跟当地人语言不通,几天之后很快就学会了几句常用的拉萨话——毕竟拉达克语属于藏语分支,主要是发音规则不同,书面读写都一样,我估计他们呆上几个月就能学会说拉萨话。而我太太本来就会说拉萨话,在拉萨混得比我溜,可以在商店里用藏语讨价还价,还可以带着我免票混进寺院——西藏的大寺院都是只有汉人需要买票,藏人一律免费,有专人会在售票处进行“识别”,把汉人揪出来买票。我倒是不介意买门票,一开始几个寺院我都老老实实买票,但我太太对这种歧视性待遇感到很不爽,每次有人要我买票的时候,我太太就会上去用藏语说我们是藏人;假如还不相信就给他们看护照,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如假包换的藏族名字,于是我便跟着一起混了进去。他们在每个寺院供奉的功德金,远比门票要多,甚至远在拉达克亲友都纷纷委托他们往拉萨的寺庙里捐功德——这种给拉萨寺庙捐功德的机会可谓绝无仅有。他们在出发前换了五六百张不同面额的印度卢比零钱,全都留在了拉萨的寺庙。寺庙的僧人发现这些印有甘地头像的印度卢比时想必会非常惊喜。

除了直贡梯寺外,我们基本上按照计划完成了“一条街、两座宫、三大寺、四大林、五大道场”的朝拜。对我岳父母一家人而言,此行的收获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不仅顶礼了魂牵梦萦的大昭寺觉沃佛、登上了布达拉宫、参观了格鲁派三大寺,而且还见到了宗喀巴和阿底峡的灵塔——虽然很多地方都是修复重建的,然而对于格鲁派信徒而言依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殊胜意义,可说是了却了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

这次他们喝过了色拉寺转经道上“包治百病”的神泉,蹭过了功德林转经道上“包治百病”的神石,在色拉寺的杰扎仓受了马头明王的摩顶,在聂塘的卓玛拉康受了能言度母的摩顶,在帕邦喀见到了世界上最早的藏文字……带他们去的地方中,除了罗布林卡、阿底峡灵塔之外,其他都是我以前去过的。然而算起来,有很多地方我上一次去,已是十年前的旧事,且不说记忆模糊,这些地方本身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比方说娘热沟里的曲桑寺,我已经完全辨认不出——当年去帕邦喀和曲桑寺是又窄又小的土路,得要在色拉北路军区总医院门口换乘拖拉机上去,而今这俩地都有了康庄大道和大型停车场。色拉寺的转经道也大变样,原来的土路铺上了石板和台阶,还在荒地上种了许多树……

这次故地重游、温故知新,对我自己的学习研究也有颇多助益,跟着岳父母一起朝圣的过程中,我想明白了藏传佛教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以及解决西藏问题的根本症结所在……这个问题今后有机会专门写篇文章来论述,不过很有可能会因为敏感词太多而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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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身体稍好一些的头两天,拉萨市内走走,比如像公园一样的罗布林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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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林卡内专为十四世修建的达旦明久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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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世在拉达克的行宫外观正是仿造达旦明久颇章,只是规模缩水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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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世的格桑德吉颇章,运用了大量汉地的木雕工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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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热沟三个地方可以安排在同一天去,首先是色拉寺这是夏天航拍的,拉萨周边的寺庙都禁飞,所以我没把飞机飞近,在几公里外用长焦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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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帕邦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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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曲桑寺。娘热沟最深处还有个格日寺,如果时间充裕也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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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去曲桑寺的路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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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曲桑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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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曲桑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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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曲桑寺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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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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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内部也是窗明几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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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色拉寺转经道(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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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色拉寺转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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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转经道边上都是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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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种上了次生林。这些年,西藏的生态环境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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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色拉乌孜的神泉取水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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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朝圣大部队里毫无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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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底峡的灵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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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当大佛。之后几天,妹妹的状态便大为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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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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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岩寺主供的觉沃佛据说是从岩石上自然显露出来的,只有一半从岩石表面浮现了出来,据说这尊佛像每年都会从岩石墙上向外多浮现出一些。相传,因为末法时期众生无福缘得见大昭寺的佛陀等身像,故届时等身像将会沉入地下湖底,为龙族拥有;但由于佛之悲心,普鲁岩寺的这尊自然显现的石佛像替代大昭寺的等身像,以便让未来的无缘的众生仍可有机会积集少许见到并顶礼圣像之功德;该石佛像全身浮现出来之日,便是大昭寺的等身像沉入地下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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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德林寺外面的岩石据说有治病功用,关节不好蹭关节,眼睛不好蹭眼睛,每天都有很多信徒在这里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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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邦喀的六字真言。传说松赞干布时期,周边各国均派使者赠礼。松赞干布因西藏无文字而不能以本土文字回写国书,故感到耻辱,乃派大臣吞米·桑布扎赴印度学习。吞米·桑布扎学成返回西藏后,便在当时尚为宫殿的帕邦喀研究发明了藏文。在吞米·桑布扎研究完毕出关时,松赞干布亲自迎接,并命其进行演示,吞米·桑布扎在墙上写下了这观音六字真言。也有说法认为,这观音六字真言并非吞米·桑布扎书写,而是日后松赞干布学习文字之后亲手所写。后人将墙上的文字雕刻成了如今的浮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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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1959年以来第一个到拉萨朝圣过的拉达克家庭,我岳父母回到拉达克之后,社会地位得到了全面跃升,成为了当地的“传奇”。在拉达克这种传统的小社会里,各种消息都会通过口耳相传不胫而走。我问岳父:你回去后会不会因为去过拉萨受到印度情报部门的调查?他笑着摇摇头表示不会,都知道他只是来朝拜的。各路亲朋好友纷纷来“顶礼”他们,觉得他们是有“大福报”之人,请求他们的摩顶,希望能沾一沾这份福报;我丈母娘决定永远都不洗在拉萨期间穿过的那件袍子,她穿着这件袍子在各大寺院磕头的同时,袍子也得到了加持。

有个亲戚发出感慨——这辈子能去拉萨朝圣一次,把女儿嫁到中国也算是值了!由此可见,在拉达克人心目中,去拉萨朝圣的分量,可与骨肉儿女相提并论。与此同时,拉达克人民通过岳父母的拉萨见闻,接受了一番鲜活而有说服力的“统战教育”,意识自己原来长期以来都受到了虚假宣传的愚弄,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中国有了正面的憧憬和向往……

这次堪称“破冰”的朝圣,已然在拉达克人民的心中播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能否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恐怕取决于我们的“四个自信”能有多自信、“加大开放”能有多开放……

“拉萨篇”到此结束,本系列之后会以“泰国篇”收尾。不要催更,我都说了自己是个俗务缠身的中年大叔,写作主要靠碎片时间……公众号上的任何系列都不会太监,腹稿都已经在肚子里打好了,我只是单纯来不及写……眼下后面排队已经排了四五篇要写东西。

最后放一些拉萨的花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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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母经过了此行拉萨,感情笃深。他们在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的塑像前合影时,岳父搂着岳母说:“这是我的文成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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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开心的旅行,是他们这辈子都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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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的很多小商品,对于拉达克人而言却是渴望而不可得。岳母在拉萨选购了很多廉价配珠,回去做成传统的首饰给儿子讨老婆用。真宝石肯定是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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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在拉萨看到新疆人特别好奇,他们在国外看过大量关于新疆的不实宣传,以为新疆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岳父觉得新疆人跟他们那里的克什米尔人长得很像,又觉得新疆离克什米尔很近,于是试图用乌尔都语跟新疆人沟通,对方当然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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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拉达克服饰放在一堆藏袍中间,大家就很容易看出,其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传统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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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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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的三代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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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馒头一周岁的时候,从印度回到中国;妹妹一周岁的时候,从上海去到拉萨——两个娃都注定不简单。我认识很多人,说要去拉萨说了十来年,一直都没敢去;妹妹一岁就上了4500米海拔,已经超过了99%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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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达拉宫广场上光屁股也算是一项不小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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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能够看到大量各色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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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标语全都是汉藏双语,上面这条我丈人读了半天读不懂什么意思,跑来问我。

我跟他说:“这其实是上面领导来视察的时候给领导看的,不是给老百姓看的,所以不用看懂。”丈人听我这样一说,不住点头,露出了一种深表理解的神情。虽然他看不懂标语,但经过了这些天,似乎,他开始看懂中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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