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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萨克斯坦的抗争与剧增的不平等
送交者:  2022年01月11日08:20:01 于 [世界军事论坛] 发送悄悄话

哈萨克斯坦的抗争与剧增的不平等

江春琦 ·2022-01-10·来源:零号笔记本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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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者按:

  一则关于哈萨克斯坦情况的简单新闻,有一些国内媒体经常忽视的信息,大家可以参考。

  原文标题:Kazakhstan’s Protests Are About Soaring Inequality

  原文作者:ZANOVO MEDIA

  在大规模裁员和越来越难以忍受的生活成本的推动下,哈萨克斯坦的抗议活动如火如荼。但在这个几乎所有反对派多年来都被压制的国家,该运动必须避免被敌对的寡头势力俘获。

  今天,所有后苏联的大众媒体和电视频道都被突然席卷哈萨克斯坦的抗议活动所吸引。对一些人来说,他们唤起了希望;对另一些人来说,则是惊恐和拒绝。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存在着矛盾和不同的解释:正义的人民抗议,部族争斗,亲西方和亲土耳其势力的阴谋,甚至是 "伊斯兰主义反动"。但真正发生的是什么?在一篇最初由LeftEast翻译的文章中,Zanovo Media采访了哈萨克斯坦社会主义运动的领导人之一Aynur Kurmanov。

  模范共和国

  哈萨克斯坦是最大的后苏联国家之一,在苏联解体后建立的政治经济体中仅次于俄罗斯联邦。这不仅仅是因为努尔苏丹·纳扎尔巴耶夫(Nursultan Nazarbayev)是独联体(独立国家联合体)的设计师之一。哈萨克斯坦将前党组织和苏维埃要员(nomenclature)顺利转变为具有 "亚洲面孔”的资本主义寡头的模式被许多人看作是一个典范。

  事实上,这种模式不仅在表面上对其他共和国的统治精英有吸引力,而且对普通公民也有吸引力:经济水平高,存在民主的正式属性,对西方文化的限制很少。包括石油在内的大量自然资源储备,以及从社会主义时期继承下来的工业潜力,证明了这个年轻国家的良好基础。同时,俄罗斯联邦和独联体的官方宣传喜欢把哈萨克斯坦作为保护“联盟传统”的榜样,尊重伟大卫国战争的记忆,没有民族主义,等等。

  新年假期结束后,1月2日立即爆发了大规模的抗议活动。抗议的原因是汽车用液化气价格上涨,从每升60坚戈涨到120坚戈。第一批未经批准的示威活动开始于哈萨克斯坦西部,在大型石油生产企业的中心地带——曼格斯套(Mangystau)地区。臭名昭著的扎瑙岑(Zhanaozen)就在这里,十年前,那里的工人罢工被残酷镇压:扎瑙岑有15名罢工者被杀,数百人受伤。

  第二天——1月3日,曼格斯套省的抗议者在最初的要求上又增加了新的社会和政治内容:降低食品价格,采取措施解决失业问题,解决饮用水短缺问题,以及政府和地方当局辞职。在这一天,抗议者也开始在阿拉木图、首都努尔苏丹和其他城市的广场和街道上聚集。在一些地方,道路被封锁,抗议者没有散去,甚至在夜间也没有散去。

  1月4日星期二,抗议者与警察发生冲突。在阿拉木图,安全部队使用眩晕手榴弹来驱散抗议者。抗议者掀翻了警车,以之为回应。同一天晚上,移动互联网、短信和社交网络(social networks)被停止运作。

  哈萨克斯坦当局试图以天然气价格现在由电子竞标(electronic bidding)决定这一事实来解释天然气价格的上涨。正如他们所说,"市场已经做出决定"。曼格斯套地区的行政部门坚决表示,一切都在现代市场经济的框架内,以前的价格不会再出现。

  但1月4日,在抗议者的压力下,政府被迫将曼吉斯陶地区的天然气价格降至每升50坚戈。哈萨克斯坦总统卡西姆·若马尔特·托卡耶夫说,民众的其他要求将被单独考虑。而后,1月5日,现任内阁被解职。扎瑙岑天然气加工厂的厂长被拘留。

  一个绝对贫困的地区

  哈萨克斯坦社会主义运动联合主席Aynur Kurmanov用以下语言描述了这种情况:

  扎瑙岑的工人是第一批起来抗争的人。燃气价格的上涨只是作为民众抗议的导火索。毕竟,社会问题的大山已经积累了好几年了。去年秋天,哈萨克斯坦受到了通货膨胀浪潮的冲击。应该考虑到,产品是进口到曼格斯套地区的,而且那里的产品一直是(相较于其他地区)两到三倍的价格。但在2021年底的价格上涨浪潮中,食品成本上升得更多,而且是大幅上升。

  我们还必须考虑到,该国的西部是一个长期失业地区。在新自由主义改革和私有化的过程中,那里的大部分企业都被关闭了。唯一还在这里工作的部门是石油生产商。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它们是由外国资本拥有的。高达70%的哈萨克斯坦石油被出口到西方市场,大部分利润也被外国老板拿走。

  该地区几乎没有什么指向发展的投资:它是一个完全贫困的地区。而在去年,这些企业开始进行大规模的优化。工作岗位被削减,工人开始失去工资和奖金,许多企业变成了单纯的服务公司。在阿特劳(Atyrau)地区,田吉兹石油公司(Tengiz Oil)一下子解雇了四万名工人,这对整个西哈萨克斯坦来说是一个真正的冲击。国家没有做任何事情来阻止这些大规模的裁员。应该明白,一个石油工人养活五到十个家庭成员。解雇一个工人会自动使整个家庭陷入饥荒。除了石油部门和为其提供服务的部门,这里基本上没有其他工作可以找。

  哈萨克斯坦实际上已经建立了一个原材料(出口)导向的资本主义模式。其国民中积累了大量的社会问题,存在着悬殊的社会分层。“中产阶级”被毁了;实体部门被毁了。国民产品的分配不均,有相当大的腐败成分。新自由主义改革几乎消除了社会安全网。而最有可能的是,跨国公司的老板们计算出,需要500万人为 "管道 "提供服务——整个哈萨克斯坦的一千八百万人口太多了。

  这就是为什么这次起义在很多方面是反殖民主义的。目前抗议活动的原因植根于资本主义的运作:液化气的价格确实在电子交易中上涨。这里有一个垄断资本的阴谋:他们从向国外出口天然气中获益,造成了天然气的短缺和国内市场上天然气价格的上涨。所以他们自己挑起了骚乱。然而,应该指出的是,目前的抗争是针对过去三十年来实施的整个资本主义改革政策及其破坏性结果的。

  工人抗争的传统:自发罢工

  抗议的形式最初是典型的 "无产阶级 "罢工。1月3日至4日晚,田吉兹石油企业开始了一场野猫罢工。很快,罢工蔓延到邻近地区。今天,罢工运动有两个主要焦点。扎瑙岑和阿克陶。

  阴谋论者声称,哈萨克斯坦的动乱是西方国家精心准备的——这些主张以他们所谓的抗议者的精心组织和协调为论据。Kurmanov反驳说:

  这不是一个乌克兰独立广场式的运动(Maidan),尽管许多政治分析家正试图这样介绍它。如此惊人的自我组织从何而来?这就是工人们的经验和传统。自2008年以来,罢工一直震撼着曼格斯套地区,而罢工运动早在2000年代就开始了。即使没有共产党或其他左派团体的任何投入,也不断有人要求将石油公司国有化。工人们只是亲眼看到了私有化和外国资本家接管的结果。

  在这些早期的示威活动中,他们获得了巨大的斗争和团结的经验。荒野中的生活使人们粘在一起。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工人阶级和其他民众走到了一起。扎瑙岑和阿克陶的工人的抗议活动为该国其他地区定下了基调。抗议者开始在城市的主要广场上搭起蒙古包和帐篷,这完全不是从 “欧洲广场”的经验中得来的:在去年的地方罢工中,他们在曼格斯套地区站了出来。民众自己为抗议者带来了水和食物。

  在今天的哈萨克斯坦,没有合法的反对派——整个政治领域都被清理了。2015年,哈萨克斯坦共产党是最后一个被清算的政党,最后只剩下七个亲政府的政党。但有很多非政府组织在该国工作,它们积极与当局合作,推动亲西方的议程。他们最喜欢的话题是:20世纪30年代的饥荒,巴斯马赤运动参与者和二战法西斯帮凶的平反,等等。非政府组织还致力于民族主义运动的发展,在哈萨克斯坦,民族主义运动是完全亲政府的。民族主义者举行反对中国和俄罗斯的集会,这些集会得到了当局的批准。

  据我们的中间人(interlocutor)说,据称是最近事件幕后黑手的伊斯兰主义者在哈萨克斯坦的势力极其薄弱,组织能力也很差。正如他向我们保证的那样,事实上,现代哈萨克斯坦致力于建立一个单一民族的国家,民族主义是其官方意识形态。米尔电视频道(Mir TV channel)等关于哈萨克斯坦“亲苏”的所有报道都是一个神话。

  早在2017年,政府在克孜勒奥尔达市(Kyzylorda)为Mustafa Chokai建立了一座纪念碑,他促动了德国国防军的图克斯坦军团(Turkestan legion)。今天,国家正在从根本上修改历史。几年前努尔苏丹·纳扎尔巴耶夫访问美国后,这一进程尤其得到加强。泛图克运动也变得越来越活跃。最近,在纳扎尔巴耶夫的倡议下,图克国家联盟于2021年11月12日在伊斯坦布尔成立。哈萨克斯坦的精英阶层将其主要资产保留在西方。这就是为什么帝国主义国家对现政权的垮台绝对不感兴趣;它已经完全站在了他们一边。

  但也许哈萨克斯坦的地缘政治优先事项并非一切都那么明确?似乎其领导层奉行多向政策,在俄罗斯、西方、中国和土耳其之间周旋。但有一个条件适合这里的所有外国伙伴——当地“忠诚”的立法允许外国公司将利润带出国门。然而,如果可能的话,没有一个全球参与者会停止将政府改变成一个更加听话的政府。当然,自由主义反对派将试图建立,而且已经在建立对群众抗议运动的控制。

  纳扎尔巴耶夫辞去总统职务担任安全理事会主席的动机是希望创造民主的表象,包括对西方。实际上,他保持着对所有权力部门的完全控制,只是增加了自己的权力,同时完全回避了责任。托卡耶夫总统是一个装饰性人物,是统治家族中的一颗棋子。

  毫无疑问,目前的抗议活动可能会导致一些派别试图发动类似宫廷政变的行动。你不能把一切都归结为阴谋论。但你也不应该把当前的抗议运动理想化。是的,它是一场草根社会运动,在失业者和其他社会群体的支持下,工人发挥了先锋作用。但其中有非常不同的力量在起作用,尤其是工人没有自己的政党、阶级工会,也没有完全满足他们利益的明确方案。

  哈萨克斯坦现有的左翼团体更像是一些圈子,他们不能有效影响事件的进程。寡头政治和外部势力将试图占有或至少利用这一运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它赢了,财产的重新分配和资产阶级各集团之间的公开对抗,即 "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将会开始。但是,无论如何,工人将能够赢得某些自由和新的机会,包括建立自己的政党和独立的工会,这将有利于他们在未来为自己的权利进行斗争。

  这篇文章发表后,人们知道,在阿拉木图和其他一些城市,已经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抗议者夺取了许多关键的基础设施建筑。在抗议活动的压力下,托卡耶夫总统做出了前所未有的社会让步——他承诺国家对天然气、汽油和社会重要商品进行监管;暂停提高水电费;为穷人的住房提供租金补贴;以及建立一个公共基金来支持医疗保健和儿童。抗议者还要求恢复1993年的宪法,并要求建立一个由体制外人士组成的政府。而且他们继续要求降低食品价格,将退休年龄从六十岁降至五十八岁,提高工资、养老金和儿童福利。

  自由主义反对派活动家急忙宣布,是他们在协调运动。

  到1月5日晚,据报道,努尔苏丹-纳扎尔巴耶夫不再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主席。托卡耶夫总统取代了他的位置,并表示他打算 "尽可能地强硬行事"。同时,他承诺将很快进行 "一致的政治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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