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货郎
有人看到本文的标题, 会摇头, 川普第二任刚刚开始, 他的MAGA宏图经络还没有完全打通, 他甚至有可能竞选第三任, 现在何来后川普时代?
这里要借用一下所谓的"拉面理论". 兰州拉面是中国美食, 拉面师傅的动作极具舞蹈性, 先把面团浸润在油里, 用油浸润过的面团极具韧性, 不会轻易断裂, 师傅把浸润过油的面团磋成长条, 手握面团两头, 在案板上抻长, 然后对折, 再抻, 如此反复几次, 把面抻至极细的面条, 这样的面煮熟后十分劲道, 有嚼头. 本人并不喜爱拉面, 太多的辣油和香菜的味道.
川普不吃拉面, 但他对于政治制度韧性的理解可以媲美拉面师傅对于拉面的理解. 政治制度和拉面一样, 可以用民意作为柔软剂, 使其变得极具韧性, 边界就几乎无限地向威权方向延伸, 不会发生断裂. 这一现象在人类文明史上, 特别是现代史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过, 希特勒利用德国一次世界大战战败的屈辱, 成功把德国打造成为国家社会主义," aka "纳粹主义". 日本民众从西方学来的现代文明获得了虚幻东洋优越感, 最终使日本走上"扩展民族生存空间" 的二战军国主义. 中共长期神化毛泽东, 最终老毛敢于以神自居, 把中国带入十年浩劫. 现在号称世界民主阵营领袖的美国也不能免俗, 川普的MAGA激起美国社会的种族仇恨, 移民仇恨和文化仇恨. 选民变成狂热的川普信徒, 共和党变成领袖的私家军, 三权分立的机制像拉面一样被抻长到极致, 赋予了川普几乎不受监督的执政空间和威权, 川普成为李安电影里的"Green Hulk", 力大无比, 无所不能.
1 月 20 号职典礼上, 川普总统身后站了七个身价百亿甚至千亿超级富豪. 这对于号称working class代言人的川普是一种讽刺. 川普第二任上台后做了两件事, 一是关税, 二是向美国官僚体系宣战. 可是这两事情和 working class的利益并无直接关系, 甚至弊大于利. 关税战短期的危害是通胀, 普通消费者买单, 长期的危害是孕育了美国企业的政策惰性. 眼前的例子, OpenAI 受到中国 DeepSeek的创新冲击, 老板奥特曼不从自己靠蛮力打造闭源大模型找原因, 而是不断呼吁美国政府制裁限制 DeepSeek在美国市场的应用. 炙手可热的电视主持人Tucker Carlson离开福克斯之后, 开创了自己的Podcast, 点击率和目前美国最红的Lex Friedman主持的 Podcast不分伯仲. 十分具有观赏性. 他的采访问题尖锐, 对于问题的解剖到位. 前几天他采访了川普第一任期间担任美国对华贸易谈判代表的Bob Lighthizer. 这个采访提供了一个窥视美国中产阶级内心愤怒的窗口, Lighthizer 出身于俄亥俄州一个破落的钢铁加工小镇Ashtabula, 他父亲是医生, 参加过二战, 曾曾祖父参加过林肯的南北战争, 曾曾曾曾祖父追随华盛顿参加了美国独立战争, 组祖辈辈都是铮铮的爱国汉子. 他的家乡经济被日本钢铁企业破坏殆尽, 和绝大部分中西部的小镇一样, 经济凋零, 失业率严重, 毒品和犯罪泛滥, 被绝望氛围笼罩. 他把这一切归咎于外国, 先是日本, 后是中国的不公平贸易竞争. 是主张和中国打贸易战的鹰派, 川普第一任所有制裁中国经济的政策都出自于他的手. 他的愤怒是真诚的, 他认为中国是美国的政治,经济乃至军事敌人, 关税是惩罚不公平竞争的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Lighthizer的愤怒反应了美国普通民众的绝望, 也折射出川普执政的非理性特质. 政策成为宣泄情绪的工具, 而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当Tucker Carlson问及关税如何能够帮助美国再工业化时, Lighthizer 就环顾左右而言其他了, 最后他把中国投资墨西哥制造业看作是美国制造业的回归. 川普第二任要对墨西哥的中资企业商品征税就表示 Lighthizer的制造业进入墨西哥是回归美国预测的失败. 汉密尔顿的关税扶植理论在美国制造业处于上升期时才有效, 这在麦肯利关税法案时期得到验证. 可当美国制造业已经是昨日黄花, 工业基础设施不复存在, 人工成本几倍甚至几十倍于竞争对手, 供应链残缺不全, 政府缺乏鼓励制造业的补贴和鼓励机制, 工会势力过于强大的如今, 关税根本于事无补, 更扯蛋的是美国联邦政府只不过把关税当做敛财的手段, 从川普第一任贸易战起, 历时两任总统, 九年期间关税总收入两千亿美元. 这笔钱全被联邦政府挥霍掉了. 用于振兴制造业的钱只有几千块. 拜登信誓旦旦地宣称要建立全国高速公路充电桩网络, 结果, 拜登四年只竖起了八个充电桩, 比他四年"晨起勃起"的次数还少.
川普和马斯克对于官僚体系的宣战更是胡来, 且不说从公务员身上找腐败和浪费等于是向中产阶级宣战, 因为这些公务员既不是正策制定者, 又不是资源占有者, 他们属于美国社会的中下层, 政府体系效率低下和浪费的责任是政策制定者, 是政府的高层管理失职. 再者, 大刀阔斧的改革需要一个高效率的体制来贯彻执行, 秦制的成功得益于商鞅建立的公平激励体制, 林肯打赢南北战争因为北方有一个团结一致, 众志成城的政府和军队, 邓小平改革开放初期口号是团结一致向前看, 极大地调动体制的积极性.
人性的弱点, 一旦被封神, 便自以为有了神力, 制度,规矩,传统不过是需要克服的障碍而已. 不破不立, 禁忌必须打破, 障碍必须克服. 虽然川普自称为不属于任何教派的基督徒, 却自封为神的使者. 他的使命就是来打破美国现状. 他是美国首位敢于挑战政教分离宪法原则的总统, 他的"We must make America pray again" 口号鼓舞了福音派保守主义者, 有些红州公开向学校赠送圣经. 保守学者开始公共挑战政教分离的宪法原则, 认为宪法第一修正案并无明确写明政教必须隔离. 保守派占据多数的高法过去几年做了两个否决或部分否决政教分离原则的判例, 第一案例, Carson vs Makin. 高法判决缅因州政府必须为学校的宗教活动提供资金. 第二案例, Kennedy vs Bremerton School District. 高法判决中学橄榄球教练带领学生在球场祈祷合法. 这些案例从根本上挑战了人民对于宪法的认知, 把基督教变成国教运动公开化了. 万维也有博主声称基督教是美国伟大的根本原因. 这位万维老先生不明白的是美国的伟大是其反面, 是对所有宗教和无神论者一视同仁的包容. 一旦基督教成为国教, 包容不复存在. "伟大"灰飞烟灭.
至于川普的个人小节, 就更没有人在乎了, "戴罪上岗", 利用总统地位发行虚拟币敛财, 把忠诚度作为用人的唯一标准, 藐视法庭, 这些行为的任何一项都可能在过去成为弹劾总统的理由, 和川普相比, 有水门丑闻的尼克松堪称圣人, 这说明如今的美国民众的愤怒已经日食了民众对于总统的道德要求, "small bad is for big good". 从这个角度来说, 美国政体已经具备了威权特征, 美国政治的时空维度已经出现因斯坦相对论里的"时空warp"现象. 这种弯曲的政治维度造成权力制衡机制弱化, 民众愿意牺牲自己的权力成全领袖的伟业, 这一点, 来自共党国家的我们有着切身的体会. 美国未来的政治生态是否会和中国趋同是个值得观察的现象. 哈佛学者已经把美国比喻为中国的文革早期.
国际地缘政治是川普展现其铁腕的第二战场, 本人虽然认同川普很多的外交政策, 但深知川普的外交政策是以美国的信誉为代价的, 美国的世界领袖地位有两根支柱, 一是黑老大的硬实力, 二是道义和公正的软实力, 经典黑手党电影"教父"里的人物虽然心狠手辣, 但言而有信, 商贾小贩, 只有交了保护费,保你平安. 对于平民百姓, 更是慷慨施舍, 救赎赈灾. 川普则像自认吃了亏的黑老大, 要讨说法, 要开始重新设置交易原则, 这个原则必须是零和交易. 我赢你输. 盟友成了黑暗里的蟑螂, 突然被强烈的灯光照射, 四处逃窜, 寻找庇护. 欧洲急忙筹款8000亿欧元建设防卫独立, 乌克兰献上祖传矿产家底维持美国军援, 亚洲盟友日本石破茂宣布投资美国一万亿美元买平安, 台湾没有家底, 只有美人娇妻, 可为了台湾的安全, 也毫不犹豫地把美人娇妻台积电献给美国种马.
川普这种杀鸡取卵式的外交博弈动摇了世界, 特别是西方民主国家对于美国的信赖. 损害了美国和盟友之间的互信关系, 造成盟友离心离德, 寻求自我保障或相互抱团取暖. 这将改变国际地缘政治的版图, 催生多极强权. 美国的领导权将被削弱. 世界进入无序状态, 军备竞赛重新开始, 地缘政治变得动荡危险.
也许有人会问, 民主党还能起到制衡作用吗? 这里引用很受年轻观众欢迎的自由派电视节目主持人 Jon Stewart的调侃:"民主党? 还在吗?" 民主党现在连存在感都快找不到了, 接替佩洛西的众议院少数派领袖杰弗里能力平庸, 缺乏魅力, 对于民主党没有影响力, 民主党的意识形态挂帅的极左路线被自由派节目主持人Bill Maher嘲笑:"最好别声张."
最后回答本文的问题, 美国在后川普时代会出现什么情况? 历史只有教训, 无法预测. 谁也不知道川普会把美国带到哪里, 但后川普时代大致有两种趋势, 一是川普主义在未来四年给美国带来巨大的利益伤害, 川普把总统权力威权化侵蚀了美国人引以为傲的个人自由, 美国选民会痛定思痛, 作中国文革式的反思, 拨乱反正, 重新设置权力障碍, 回归权力约束传统.
二是川普的美国优先路线给美国带来实惠, 占尽天下的便宜, 世界对此也逆来顺受, 毫无作为, 美国再次伟大, 选民也愿意承受总统威权这个代价, 美国的政体就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 . 总统具有了南美政治强人的特质, 川普的继任者, 无论是共和党总统还是民主党总统都会心安理得的继承川普式威权, 鲁迅阿Q小说有句名言:"和尚摸得, 凭啥我就摸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