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乡客

前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栗战书去年 9 月应邀访问俄罗斯，在会见俄罗斯国家杜马五大党团负责人的时候，说过这样一番话：

在涉及俄羅斯切身利益和一些重大关系的問題上，中方也是表示理解和支持，充分的理解和支持。就像现在的乌克兰问题，美国和北约直接逼到俄罗斯的家门口，涉及到俄罗斯的国家安全和人民的生命安全。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采取认为应当采取的措施，中方是表示理解，而且從不同的方面給予策應。

有人（包括我）对于“策应”一说不理解，认为当时战事已经开打了超过半年，并没有看到什么实质性的“策应”行动呀？

又过了 9 个月，这场仗还没打完，“策应”的内容这才开始浮出水面，并显示出某种始料不及的后果。

6 月 23 日，纽约时报引述监督全球进出口贸易活动的“进口精灵（ImportGenius）公司的数据报道说，央企保利科技有限公司，去年至少两次，通过中俄货运火车向俄罗斯中部的巴尔瑙尔弹药厂运送了几万公斤的俗称“无烟粉”的火药，而使用这些火药至少可以生产 8000 万发子弹。

纽约时报据此带风向，把这件事朝“中方向俄罗斯提供用于乌克兰战场的致命性援助”结论上靠，但是未能如愿。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结束对中国的访问前，在北京举行的一场记者会上表示，中方向美国保证不会向俄罗斯提供用于乌克兰战场的致命性援助，而美国政府目前也未“看到任何与之矛盾的事实”。

卡内基莫斯科中心主任亚历山大·加布耶夫（Alexander Gabuev）虽然认为“这是致命性的支持”，同时却补充道“问题是，影响和规模到底有多大。”他还指出，由于保利科技公司在俄乌战争爆发前就一直向巴尔瑙尔弹药厂供货，所以中国可能将这些出口视为正常贸易的一部分。

看来和加布耶夫持同样意见的人士都不认为卖火药这件事可以归纳到“策应”上，于是这个话题就没有被炒起来。按我说，真正的“策应”是在“中俄两国贸易中使用卢布和人民币结算”这一颗大瓜上！

如果大家不健忘，应该会记得今年年初，俄罗斯《独立报》透露：“中俄在农业、基础设施、能源矿产等 70 多个重大项目上签署了合作协定，在这次合作中，中方的投资总额达到了 1600 亿美元。”“中华网”对这项消息的进一步解说是“可以说，俄方面临的困难是巨大的，而这次和中方签订的大单，能帮助俄罗斯维持经济活力和社会稳定。”俄罗斯国家通讯社俄新社发文声称“中国正在努力帮助俄罗斯绕过制裁”。中国官方媒体并没有否认俄新社的说法。这一系列事件从侧面印证了“策应”一说的由来。

由于七国集团(G7)和欧盟对俄罗斯实施制裁，俄罗斯的能源出口受到极大的限制。中国没有参与对俄制裁，因此与印度、土耳其成为俄罗斯原油的少数大买家。今年 4 月 3 日“经济日报”的一篇文章《推动中俄经贸合作量质并进》中，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欧亚研究所所长刘华芹说：“2021 年中俄双边贸易额达 1468.87 亿美元，同比增长 35.8%。2022 年中俄双边贸易额突破 1900 亿美元，同比增长 29.3%，再创历史新高，中国连续 13 年稳居俄罗斯第一大贸易伙伴国。”

另一方面，直至两年前中俄两国贸易中，使用卢布和人民币结算的比例仅仅是 30%，但到了今年 4 月，这个比例已经超过了 70%，而根据 6 月 16 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圣彼得堡国际经济论坛”上的透露，目前中俄贸易中卢布和人民币结算的比例已经高达 80%。同一天，俄罗斯央行行长娜塔莉娅-沃耶沃金娜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俄罗斯的外贸结算业务集中在卢布和人民币，后者的比例占所有外汇交易的一半以上。

根据相关统计数据，2022 年俄罗斯对中国的贸易顺差达到了 2514 亿元人民币之多。中国海关总署 1 月 13 日发布的数据则显示，2022 年全年贸易逆差是之前一年的三倍多。截至 2023 年 5 月底，俄罗斯对中国的贸易顺差又出现了 537 亿元的顺差。换句话来说，在过去的十七个月内，俄罗斯已经累积了超过 3000 亿元人民币的贸易盈余。俄罗斯当然可以利用这些人民币盈余来购买中国的商品，但是现实告诉我们，他们始终是卖的比买的多。

从以上数据可以见到，中国对俄罗斯的“策应”就体现在“帮助俄罗斯维持经济活力和社会稳定”（“中华网”），而俄罗斯国家通讯社俄新社表达得更为直白，他们说“中国正在努力帮助俄罗斯绕过制裁”。那么俄罗斯对这种“策应”给予了什么样的回报呢？俄罗斯在离岸市场上持续抛售人民币，购入美元和欧元，直接造成人民币汇率的下降。

虽然自 2022 年 4 月开始，中资银行已经停止与俄罗斯银行的美元及其它货币的支付交易，俄罗斯却仍然可以通过离岸人民币市场，抛出人民币，换成美元或欧元，达成其购买西方产品的目的。人民币的持续下降，引发根据互换协议持有人民币的国家跟风抛售人民币，使得人民币在离岸市场的汇率一时间难以止跌。

6 月 21 日，俄罗斯国家媒体 RBC 以及该国另一家媒体 Frank Media 表示，中国银行开始终止俄罗斯通过其代理行账户以人民币、美元、港币和欧元进行的转账。根据这项新规，中国银行不能被用作俄罗斯与第三方国家进行货币交换的中介银行。

看来中国终于感受到“策应”俄罗斯对自身所带来的伤害，于是采取了止损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