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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遭劫记
送交者:  2023年04月16日21:24:55 于 [世界时事论坛] 发送悄悄话

雪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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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喜爱非洲的面具,在20世纪初,非洲面具曾是一些西方现代绘画表现艺术家的灵感,如立体画派,野兽派等都受到非洲面具艺术的影响。

撇开面具的艺术性,谈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面具原有作用,据说戴上面具后你的灵魂会消失,而被面具所代表的所取代,可以与亡灵和神沟通与交流,常用于一些原始宗教仪式和婚礼及葬礼。

当然,我的了解非常肤浅,面具种类繁多因种族部落不同而寓意也不同,我只是简单地着对非洲面具着谜,总觉得那眯眼或黑黑大眼洞的面具富有一种神奇和神秘的力量,终于,在多次旅行非洲,欣赏了很多面具后,我在几内亚比绍买了一个。

这不,面具真的显示出了神秘的力量,在买后的第二天我就遭到了厄运,事后我开玩笑地跟朋友说:

“是否买回面具后我没有好好地供奉一下面具中的魂灵”。

如果说起几内亚比绍,可能没有几个人知道,纯属正常,这么一点小的非洲国家我也是去之前才知道的。

2019年二月我们一行10人号称“冒险旅行团”去西非塞内加尔,冈比亚和几内亚比绍三国一个多月的旅行。其实,名曰冒险我却认为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险,这不是我头一次去非洲,我们不是去战乱地区,我们只是去一个非常贫困的地区而已。

从塞内加尔到冈比亚一路开车到几内亚比绍已经是黄昏,我们住入以前殖民时期葡萄牙人修建的饭店,上个世纪初应该是首都最豪华的饭店,远看它有着很大的气势:房间宽大,高高的屋顶,大大的阳台,宽大的楼梯,但细看全是是陈旧历史的遗物,房间发黄的墙壁像是被尿浸透过,门窗油漆剥离,走廊充斥着陈腐的气味。

几内亚比绍是世界上最穷的国家之一,重债国,全国人口大约180万左右吧,1973年才独立,在塞内加尔旅行时,觉得塞国已经很贫困落后了,到了几内亚比绍,才知道还有比塞内加尔更穷的地方,这里到处看到世界组织的援助项目牌子,即这个国家人民依然是靠国际援助来解决温饱问题。在很多村庄,人们居住草棚或在无水无电无门的简陋泥砖墙壁房,铁皮屋顶内昏昏暗暗,在地上挖一坑做饭,村里众多的孩子破衣烂衫,满身尘土和满脸的眼屎鼻涕比泥土路边像孤儿般的树还脏,他们像小鸡群一样在村里四处游荡,玩耍。生活及其单调贫乏,不过,国际援助的大米看来能够给几内亚比绍的人提供足够的营养,很多年轻人还是满胳膊的肌肉,根本就没有看到平日在电视宣传广告中号召人们捐钱那种瘦得皮包骨绝望孩子和母亲的眼睛。

可以说我在这里看到人世间的极度贫困,及其矛盾的是,我又在这里看到人世间最浓烈的欢乐。

我们到达时的那段时间正好是狂欢节季节。从2月份就开始热闹,3月4号是最盛况的一天,人们从全国各地赶到首都比绍,各个部落都派出代表其部落的原始传统舞蹈代表团参加游行表演。有些年老的,或年轻的,穿衣的及如原始人半裸体的部落酋长们经过主席团时还正儿八经地发言。

我们提前就预定了观看的位置,一般都是外国游客和当地的官员的主席团附近,相当于一等包厢,不过就在路边,放置有一些板凳,我们作为贵宾坐的是塑料靠椅,混夹在当地官员和欧洲游客中。

这是一位年轻的女酋长发言


下午4点左右,浩浩荡荡,花花绿绿,五彩六色的舞蹈队伍在激烈的鼓点音乐中从我们面前经过,有很多女人裸体上身,全身挂着长长色彩艳丽的塑料小珠,下身草裙,腿上绑着森林的果子和动物牙齿做的装饰品,胸前乳房上戴着两个半葫芦瓢随着丰满的乳房上下抖动,还有更多的就是好像把桌布把腰一围,成为一个裙子,有的部落男人好像从石器时期走出来,头上戴着大红牛角帽,手臂和腿,腰上缠绕着动物皮做的装饰物,一小块布兜在裆部,男人黑色光滑肌肉健壮饱身上和脸上涂些白粉,好像冬天柿饼晒出的白粉,那些打扮有点像西游记里的妖魔鬼怪,脚,腿,肩部,胸部,手臂,臀部,头部全身随着鼓点音乐节奏声运动,如痴如醉,群魔乱舞,彷佛他们的灵魂已经进入一种躁动极度兴奋的状态躯体已经不听灵魂的指挥,无法自制。


在非洲丛林人的生活中,舞蹈和鼓点音乐是不可缺少的,从出生,婚姻,死亡与人生相关的都通过舞蹈和鼓点音乐来表达,很多时候,除非是特定的宗教习俗规定,舞者与旁观者没有什么分界线。

那天,整个城市像盆沸腾的大锅,人群朝着大路上灯光处流动,好似一条条骚动的巨蛇,从周围的黑暗的小街小巷汇涌而至,拥挤的男男女女在四处响起的鼓点节奏声中扭屁股挥胳膊地跳着,鼓点能够让黑非洲人血液沸腾。鼓点声就如同丛林非洲人心脏跳动声。表演游行的队伍一直走到近晚上,其规模形式如此庞大从来见过,想想如此贫苦的国家,国家政府却不把及其有限的资金投入到文化教育和基础设施上,反而举办如此规模的欢庆活动。

看来,政府为人们创造节日快乐比修建泊油马路,通水通电或孩子的教育更重要,但如果他们拥有了现代文明的生活失去了快乐,那些代表文明发展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呢?非洲人之考虑今天的快乐的。

随后的一天我们应该租一条小船去一个小岛,可租的船没有消息,领队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们只好窝在旅馆附近等。

等了一个白天船没有等到,夜幕降临,我们住在市中心,饭后我和贝托一起外出散步,沿着主街道,随着夜幕加深,人也慢慢地增多。他们欢乐节日仍在延续,马路上灯光不是很明亮,贝托说了一句:

“好像就只有我们两个外国人”

的确就只有我们两个白色面孔的外国人混夹在满街黑色的面孔中。

我前面跨一个小包,后面一个小背包,而贝托什么都没有带,我们没有丝毫戒备或担心,这不是偏僻寂静的小巷,那种地方可能窝藏着拿刀的歹徒,我们轻松地走在欢快的人群中,被这些贫穷但欢快结实的黑色非洲人围绕着,被他们简单不明的欢快感染着。是呀,我住在发达的国家,可常常听到的是人们对政府的抱怨,对你投票政党的失望,对经济不景气的焦虑等,我还没见过这么多充斥于街道年轻人的笑脸和听到过这么多快乐的心脏蹦蹦的跳动声。

谁会想到藏在欢快的人群中有几双豹子的眼睛已经盯上了我这个无辜背包的小羔羊,厄运就潜伏在一张张欢笑的黑色面孔人群中。

忽然从我们的斜对面冲过来一个强健的小伙子,如同藏在草从中跳出来的黑豹,死劲把我的包一拽,我的身子跟着 踉跄一下,包带断掉了,那是几年前我去秘鲁旅行时买的小旅行挎包,看来是烂货,抢劫犯眨眼就往人群外的左边跑去,总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欢快心情随包瞬间一起给抢走了。顿时,我的血一下全部冲向大脑,心一下就跳到嗓子眼上,我大声尖叫一声,

“我的包被抢了”:

里面有我的护照,钱包,二张信用卡,电子书(一百多本书),手机,苹果MP3,我在非洲所有的重要文件和财产全部集中在那个小包中,我不敢想象失去包的后果。凭着本能,我拼命跟在后来追赶。

我曾一个人旅游很多国家,常常半夜深更独自一人走出埃及,也门,以色列,秘鲁,摩洛哥等异国的机场,从未遇到不测,记得某年随小团体在非洲纳米比亚,埃塞俄比亚旅行时,同团男女人总是害怕被非洲人抢劫,他们草木皆兵,女人没有男人陪伴谁都不敢单独外出一步,唯独我什么也不在乎,在一个偏远黑人城镇时,其他人坐在车里游,我则自己一个人背着包悠然走在大街上,毫无戒备地到处溜达,在南美委内斯维拉,我们从亚马逊森林出来,在的一个城市中转,因为该国的经济处于崩溃状态,其犯罪活动率极高,地导让我们呆在旅馆不要随便出门,要出门也要几人一群由地导陪同,对这话我一笑了之,仍然独自外出逛街,逛市场而未遇任何厄运。

所以我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气概”,盲目自信有“小天使”在上天保佑我,可我忘记了小天使也有打盹的时候。

因为当时人声嘈杂,我的尖叫声被各种声音给淹没了,彷佛小石头落入沙漠,无声无息。

我边跑边想贝托跟在我的后面。贝托只比我大两岁,可我不得不说,这个骑士保镖的反应简直跟乌龟一样慢,我被抢和跑开时他都没会过神来。

几分钟跑出人群进入马路左边的黑暗区,那是平房建筑群,都是低矮的房屋,没有路灯,全是乡间般泥土沙石路,

不要以为首都就应该到处是泊油马路,不是的,在非洲这些很贫困的国家,首都的马路和路灯也就是中央街道的那几条,其他的路全是泥土沙石路面也无路灯,所以这种国家的首都城乡结合。

抢劫犯大概曾从非洲雄狮嘴里逃生出来过,他跑得如此之快,眨眼之间,他潜入房屋的黑暗阴影之中,而此时后面有人猛推我一掌,我扑倒在地,原来是那个歹徒的同伙不知从黑暗中那个角落冒出要抢走我背上的背包,其实背包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瓶水和太阳镜,值点钱的就是太阳镜。

昏昏暗暗中面对如此歹徒我肯定会送给他们我的背包,绝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保护一个古奇太阳镜。

可我的背包无法从我肩膀上挣脱下来,背包带子也不愿断掉离开我,他们只好死劲拉着我的背包,我在地上被他们拖着跑,那天我只穿着一件很薄的白色圆领衫,一条中长紧身裤,从腹部以下全部贴在沙石地上,就这样被他们在地上拖了三十几米,

那一瞬间我绝望地想“我可能会被他们拖死,”

因为在电影里曾看到过那种用马拖着人的酷刑,被拖的全身血迹地死去。

是否要感谢这些歹徒,让我有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绝望”的情感,我闭上眼睛想象着世界马上会从我眼中消失,我想到我亲爱的儿子。

正在我绝望之际贝托终于跑了过来,他老远就开始吼叫,那两个歹徒一见有人来,马上松开包跑掉了。

我趴在地上没有动弹,贝托慢慢地把我扶起来,我全身仍惊吓得上下颤抖,彷佛皮下到处都有心跳,惊魂未定,这是我一生中头次遭受暴力行径,幸好贝托及时赶来,那些穷凶极恶的非洲人在昏暗中可能会为了夺得包砍我一刀的,非洲经常战乱不断,很多年少的孩子都参与战争枪杀,更不用谈上个世纪的非洲部落之间杀人如杀虫。

他扶着我慢慢地退回到大街上,我才看到衣服下来全是黑色的灰土和血迹,我下腹部剧烈地疼痛,揪开衣服一看下腹部的皮被摩擦掉了一大块,一片血肉,双膝上也是血迹斑斑,胳膊疼痛,简直就跟战场前线炮火逃命下来的伤员一样。

大街上人们这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让我们坐到大路边一个小商贩的长板凳上,随即,我们两张白脸被十几张黑脸给团团围住,个个面露同情和气愤神情,昏暗的路灯下我只见很多眼白和白色牙齿围在我的前后左右,他们议论纷纷,随即有人去叫警察,我只是一个劲哭丧着说:

“我的证件,我没有证件怎么办”。

如果一个意大利人遗失了护照,他们可以直接去大使馆说:

“我的护照被抢走了,需要补一本护照“

他拥有意大利人的面孔,大使馆官员会以同情心给张表格让他登记即可,可如果我走入意大利大使馆,官员一看到我第一反应这个亚洲人是否走错了大使馆,他们可能会审讯般地问我半个小时:

“你这个年纪的中国移民不都勤劳地在意大利开餐馆炸春卷,在酒吧卖咖啡,在小厂房搞服装加工和开商店吗? 怎么你会花那么多钱从意大利跑到非洲来旅行?非洲旅行是很贵的不要看非洲很穷,因为要租车租船租司机导游,吃要吃欧洲人吃的餐馆,(如在比绍每次每人餐馆消费都是40美元左右),住要住欧洲人住的旅馆,游客做不到跟非洲人一样吃住,”。

当然,我会说流利的意大利语,可大使馆的人如果听十分钟我的申辩,他们会在我流利的意大利中找出很多遗漏掉的R字母,冠词呀,这些都证明我不是在意大利出生长大的。

当然我还可能出示原护照的复印件(如果找得到),他们肯定还要花几天时间联系意大利我所在的市政府。

不过最终我还是安静下来,自我安慰地想“事到如今,本人还算幸运,失去的只是包,我的头还在肩膀上,胳膊和腿还在身上,还能与儿子再次拥抱,其他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所有问题都会慢慢地解决,那些该失去的可能也就是不属于我的”。

来非洲就要有非洲人那种听天由命的观念。

我不是第一次跟黑人打交道,在意大利因为工作我接触过很多黑人,抱过浑身漆黑的孩子,给过黑人很多礼物和一点点钱财,在埃塞俄比亚我进入草棚里跟那些大大长眼睛的单纯善良的黑人一起喝咖啡,抚摸过黑人孩子毛渣渣的头,我是如此友善地对待黑人,不过这些都抵挡不了那些歹毒的黑人对我的攻击。

我忍着腹部的疼痛在那里等着,其中一个男人会几句英语不停地安慰我说警察会有办法的,看着他安详的神情,多少给我一点希望和安慰, 然后他们自己叽里呱拉地说什么(定是在痛斥那些学坏的年轻人),他们说的是葡萄牙语,不过好像并不是那种我在葡萄牙旅行时听到过的葡萄牙语,而是一种奇奇怪怪的葡萄牙殖民语言,因为几内亚比绍曾是葡萄牙的殖民地,我们只能听得懂一点点,好在都属于拉丁语系。

说实在的,坐在路边我根本就不太相信这里的警察会抓到抢劫犯,非洲各国政府和机构的腐败无能在全世界都有名的,非洲很多有着丰富的自然资源,至今却不能解决人民温饱的问题只是因为从来就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有效政府和机构,还有年年不断的战争(内战和外战),动乱和民族部落冲突,这里根本就没有工业基础,农业是低产薄收个体小农经济。我亲眼所见一些殖民时期的繁华城市在欧洲人撤离变得如此的衰败,所有的楼房,工厂,道路几乎全部被遗弃,荒废残破得如同战争轰炸后的废墟,只能从残骸碎片中追寻过去繁华的时光,由此可见非洲人连保持和承袭的财富的能力都没有,这种情况在塞内加尔,刚果,等南方和西非国家都存在,他们只知道把以前欧洲人留下的东西吃光用光。

很多人认为非洲人太懒,可我觉得也不全是,他们并没有整天蹲在那里聊天呼吸空气,一般男人女人也在慢吞吞地干活,更有人错误地认为非洲人种低劣,而我则认为非洲如此落后也源于部落文化的落后(很多部落依然生活在很原始文化和观念中),非洲人缺乏国家意识得概念,因此他们对生活与社会的态度具有一种部落文化的特性和劣性,如懒惰,迟钝,只考虑眼前的温饱,因此落后的教育限制了非洲的发展。

因横遭飞祸,我一时愤恨,

“这些黑人会什么?这个重债穷国,他们只会伸手接受世界援助,伸手找你要东西,只会生产腰果,因为那些腰果树根本就不需要人们劳作自己都可以结很多果实(几内亚比绍是世界第五大腰果产出地)和花生,从海里钓几条鱼”。

你怎么指望如此落后和腐败的国家警察帮你把被抢的包找回来呢?

可此时,别无选择,过了近一个小时,人们告诉我警察抓来了一个,我一下激动了,以为我的包找到了,惊讶地想这种高效率在意大利都是不可想象的,立即起身走过去,见人们围着一个健壮如黑豹的年轻人,他的手被翻绑着坐在地上,眼睛面带一丝恐惧,一个劲地说什么,人们见我,他的受难者走近,让开一条路,有人用语言和手势叫我不要激动,他们以为我会上去踢他一脚和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痛揍一顿,可我对报复根本不感兴趣,更不会动手打人,走上前去看,失望地没有看到任何包,我只是平静地跟他说

“把护照还给我,钱你们拿着吧”。

包里大约有100多欧元,还有一些面值一百多欧的当地货币,信用卡我不担心,因为这里大街上根本就没有取款的机器,也没有商店可以使用的,唯一可以使用是首都卡达菲现代化的大酒店,那里有士兵站岗,普通人根本无法随便进出。

不可能在街道上审案,我们和黑豹都要到警察局去,可街上一辆警车也没有,警察要我们叫出租车。

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其中那个不停安慰我的也跟我们一起挤坐在出租车里,他仍慢慢的用英语说:

“你的护照一定可以拿回来,警察让他打电话给他的女朋友,让她把包送到警察局”,

他是便衣警察吗?他是警察的代言人吗?或是非洲的黑雷锋,仅在施善,助人为乐,搞不清楚非洲世界是如何运作的。

不过他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安慰。最后还帮我们先垫付了出租车费。

警察局离我们住的旅馆不远,贝托回去拿钱,也去叫我们的领队。

我慢慢地跟着警察,黑豹,黑雷锋先生一起进入一条破烂街道的一个昏暗的小院子,里面有两栋简陋的平房,从一间房间投射出的灯光照在院子外面放置的几条长凳子和几个小板凳,有几个警察坐在院子中。

整个环境看上去就是一个穷街陋巷中及其普通人家的小院子和住房,无法想象这就是执法单位如果没有见到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可这就是首都比绍的一个警察局,如此简陋的警察局对我找回包的希望是一个冲击。

办公室就是院中一栋简陋的平房,是一个套间,苍白惨淡的灯光,进门的办公室内有两张对着放的深色破角办公桌,几条长凳,他们让那“黑豹”窝在屋内的墙角边,

几个穿制服的和穿着便衣与黑雷锋说了些什么,黑雷锋就坐在外面的小板凳上,其他的人进进出出,最后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穿着便装的警察,好像是负责人,戴副眼镜,坐到桌子边,拿出一个长长宽宽旧本子,翻开中间的一页,很像多年前我在见到那种仓库登记货物进出记账本,他会点英语,打了招呼后直接问:

“你被抢的包内有什么?”

那熟练的口吻就好像天天在问这些话,

我一一告诉他里面有什么,他认真地记录着,看来那一大本全是记录外国游客被抢劫的物件,如把这厚厚本上记录的所有被劫物件堆放在一起,大概等于一个仓库的货物了。

最后我告诉他:“里面的钱我都不要了,请你们帮我把护照和手机等其他东西找回来”。

他如同一个正义的执法官,马上说

“你包中的所有东西,我们都应该跟你找回来”。

他说这话让我听起来好像不是站在黑非洲大陆上说的。

时间又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终于听到汽车的声音,几个便衣带进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体胖女人进来,像希腊狠毒的女神美杜莎一样,头上辫着很多像小蛇似地辫子,这就是黑豹的女朋友,她手里拿着我被抢走的包,我一阵惊喜,我的黑包奇迹般地回来了。

黑包离开我才几个小时就完全变成一个非洲小孩似的邋遢模样,外表沾满了尘土手迹,断开一边的带子随意地拖到地上,不知多少双带着尘土污迹脏脏的黑手摸过和翻看过我的黑包。

警察把包接过去,看了看,又递给我,我赶紧拿着包打开看里面的东西,有护照,电子书,两张信用卡,其他的就没有了。

这年轻女人坐在我们傍边,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目光充满镇静,很有一种“黑手党”头目的风格,直接就能吸引住你,看来她也不是头一次进警察局,从她的目光你可以感觉到一种女人的贪婪和狠毒,但同时又混夹着一种女人的温柔和良知,好像与暴力抢劫根本无法与她牵连上。

可她也是这伙犯罪分子之一,肯定还是一个头,无论如何,她的到来使阴暗的氛围产生一点活力,她说话声音爽朗,英语吐字清晰,我揪开衣服让她看我血迹伤痕,说:

“你看你地朋友把我搞成这样,你们把钱拿去,把手机归还给我,因为手机里面有很多号码,照片”

她的女性本能地被我的”大方”(我等于当着警察的面把钱包里的钱送给他们200多欧)和伤痕打动了,她诚恳地(我认为诚恳)说:

“非常对不起,我尽力叫他们把手机归还给你,理解你手机里面有很多资料”

之后她叽里呱拉地跟警官说什么。好像他们事先都认识的。

看来这是惯犯团体,所以警察一下子就可以抓两个过来,可能是那个抢劫的不愿把手机归还给我,他们把无法使用和无法变卖的东西都归还给我了,护照就是不还给我他们也会扔在野外跟树叶一样腐烂掉,电子书中全是中文,他们也不懂,可手机他们可以使用或卖掉。

警察一个劲地说:明天我们帮你把手机和钱找回来。

这时贝托和我们胖乎乎的领队一起来了,他们三倍地支付了黑雷锋帮我们垫付的出租车钱,黑雷锋跟我们告别走了。

终于,那晚我拿到了被抢走的护照,失而复得,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仿佛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是场恶梦,醒来一看,护照在我手中,原来白白地惊恐一场。

我们出了警察局,不远就有家医院,像国内70年代卫生所吧,到了急症室,里面一张脏呼呼的床,白床单都快成黑床单,一个瘦弱穿着破烂的非洲病人在里面,一个女护士给我地伤口用碘酒消毒,盖上普通棉纱布,之后让我们去另一个桌子边,一个穿白衣大褂的男人坐在那里对我们说“一万法郎”,就那十几滴碘酒,一块纱布,却折合费用15欧?反正我们这些羔羊来这里就要准备被宰和被抢的。

回到旅馆,其他人早已上床,我自己用小毛巾把身上尘土擦干净,腹部换上从意大利带去的一张最大号的创可贴,再用小创可贴把手臂,膝盖,腿上的擦破血迹处都贴上,我的整个身体就像一件到处打补丁的旧衣服,再服用了一颗安眠药,有过如此惊吓没有安眠药肯定是无法入睡的。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我两个手臂自腋下出现大面积淤青,深深青色如同如蜡染上去的艺术品。

吃早餐时,贝托就已经被其他5个同伴(只剩下我们7人,先回国了3人)授予为“特等英雄”,虎口救人呀,个个跟我说:“哎呀,要是没有贝托,你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呢?”

的确如此,肯定后果不堪设想,可我没有说如果没有贝托陪同,我肯定不会自己一个人夜晚外出,就是因为有英雄贝托相伴才差点落入虎口。

上午,我们的船仍然没有找到,估计要到中午。这样,我和领队及贝托三人9点钟又去警察局,我一心想拿回我的手机。

进院后,这次竟然还看到几只鸡在警察局院中散步,几个警察跟我们打个招呼,我们进那简陋昏暗的办公室看看,见黑豹仍萎靡地窝坐在墙角下,看来警察没让他睡。

9点半,门外警察们集合在走廊上排成两行,个个穿着薄薄质地很差的深绿色制服,黑色破旧皮鞋,一个女警官,面目严肃,稍带凶气,她情绪激昂,不停地高声抑扬顿挫地说什么,小鸡们在旁边咯咯地叫着响应着,我们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觉得很滑稽。

领队曾是一个北部都灵附近一个城市市政府的部门领导人,胖胖的,栗红色的头发,蓝色眼睛,刚退休下来,眼睛高度近视。

散会后,我们进门坐着等着,没过多久,进来几个没有穿制服的警察,我们站起来,习惯做领导的领队跟便衣警察握握手,警察对我们说“我们又带回两个”,

随后进来的两个年轻人,一看就是小流氓那种无赖的样子,领队的没有听清楚也没有看清楚,仍像个意大利领导似的伸出手和随后的进来的小流氓们握手,好像慰问他们似的

我马上跟他说:“他们是犯罪分子,你跟他握手干什么”?

可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其中一个犯罪分子的手,我又提醒他一遍,“他是同伙的罪犯”

他恍然大悟,连忙抽回了手,我和贝托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男的手里拿着我的手机。

手机外壳看上去又旧又脏,好像从垃圾堆里找到的,很是可怜的样子,如果被我二姐看到那个破手机的模样,肯定马上让我扔掉,因为这个华为手机也是大姐不用给我的。接过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我试着打开,已经无法进入因为他们多次试着进入启动密码,手机已自动封锁。

难怪他们最后把手机也还给我,幸好手机是中文,他们根本不懂一个字,无法看懂指示操作。

钱呢?MP3呢?昨天保证把所有东西都找回来的警官不知是故意还是故作认真地说:

“你再等明天,我们明天会全部跟你找回来的”。

其实我明白,钱是永远不可能找回的在一个如此贫困,人人穿得破旧,个个都需要钱的非洲城市。

我说“不过我们中午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们起身准备走时,警官马上说“那么,你要给我们2万非洲法郎(折合30欧左右)”,他的英语有限,没有多说原因。

我们一下子楞住了,他找我们要钱,他一直口口声声说要把我被抢的钱找回来,现在我的钱没回来,他到找我这个受害者要钱,这是什么思维逻辑?这简直和那些抢劫犯抢钱没有多大的区别。

警察的职责不是应该保障人民的生命和财产的安全吗?我来此国旅行,报效于他们的经济(8天多的旅游费用近2000美金),国家不是已经支付给他们工资了吗?

我和领队的互相看一眼,这是非洲,领队旅行过世界上很多国家,他也是见怪不怪,什么也没有说,从口袋里掏出钱放在桌上。

当你旅行在异国他乡时,不能总是抱着你固有的观念,要随时根据异国情况来改变自己的观念,如不要以为光天化日之下应该没有危险的,要接受警察抓到抢劫犯时你作为受害者要支付他们的办案费用等。

我算是比较幸运的,还找回了大部分的物件,据说两个瑞典人在首都比绍被持枪的歹徒抢走了所有的东西,连证件也没有找回来,还有一群游客走在街道上时,拿在手上的相机被抢跑。

真是穷极生恶,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我的那些游伴那么害怕非洲的城镇(抢劫案件一般不会发生在乡村)。在极度贫困的地区旅行时总潜伏着不安全的因素。

随后的几天我带着伤口游几内亚比绍,颠簸十几个小时去海岛,汹涌的海浪铺天盖地朝我们身上泼洒,或在炎炎烈日下徒步几3小时去偏远的村庄,穿行于草棚之中,在黄色尘土飞扬中看男人女人跺脚,扭腰摆屁股跳舞。

我们都没有带有效的消毒碘酒,(只有一点酒精),伤口面积太大,那种大块的创可贴也没有了。只有简单的纱布,炎热,汗津和无孔不入飞扬的尘土使伤口逐渐开始感染流脓,返回首都道路全是大大小小的坑洼,5个小时路程如同在波浪尖上颠簸跳跃地行驶,这又加剧了我的疼痛。到达首都比绍时,我基本上就没办法走路了。

好在我们当天夜间凌晨1点的飞机回意大利。

到达首都才一个小时,就在我们整理行李时,获悉我们的航班被取消因为第二天三月10日是总统选举日,如同武汉当初实施病毒疫情封锁一样,他们为了防止军事政变,骚乱,全国封闭(包括机场),不容许任何人进出,所有的商店学校出租车等所有的活动全部停止。这样,我们被卡在首都,阴错阳差被当地的旅行接待人员安排到首都最现代化的卡达菲豪华饭店,可能是当初利比亚投资,曾接待过卡达菲的豪华饭店。当然,豪华也是相对而言,不过还算得上发达国家普通四五星了,里面房间干净,白净的床单,带现代化空调,大客厅是光亮的大理石,至少把贫困,尘土飞扬,脏乱的世界隔离在外。

在饭店里,住着一些气宇轩昂的高大黑人官员,穿着西装革履,打着领带,还有一些高级军官,他们都是非洲联盟派来监督全民选举的。

其实就我本性而言,我并不喜欢跑到非洲来住这种标准的西式大饭店,远离民众。

但对于浑身伤痕的我到是一个养伤的好地方,我每天就在房间的落地玻璃窗边将脓水的伤口置于火暴的太阳下,用天然紫外线消毒伤口,一边坚持服用自己带的消炎药,两天日光暴晒后伤口面才开始干燥结疤,疼痛消失,慢慢开始愈合。

最后我们的航班是12号半夜12点多,白天我们在饭店的大厅等待,两天闭门治疗后我又开始独自上街到附近的小店找点吃的,一出饭店大门走上大街,对每个靠近我的黑人我开始感到一种恐慌和不安,如同惊弓之鸟,实在好笑,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带还怕他人抢劫,这正是一遭被蛇咬,三年怕草索。

离开饭店时,我仍然把那眯眼,代表着卑微的非洲面具包好放入行李之中,我知道我遭受的厄运跟这个商业化的现代面具没有任何关系,这种事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如果在黑夜你背着包出现在非洲的城市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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