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吹百恋

世界杯足球赛正在卡塔尔如火如荼地举行。尽管中国足球国家队没有资格来此参赛，但我们还是在电视屏幕上看到很多中国元素。特别是广告打出的海信电视中国第一世界第二的广告显得特别亮眼。现在很多人在网络上热议这个话题，多是探讨该广告的合法性。

但在这里，我不是要谈其合法性，我要说的是该广告给我带来的对中国足球的深思和联想。当我首次在看到这个广告时，心想你怎么在这样的场合吹牛啊！我的脑海里一下子就蹦出当年马季的相声《宇宙牌香烟》来。当年马季在春晚把宇宙牌香烟吹得天花乱坠，冲出了亚洲，风靡世界，被大家当成顶级吹牛笑料。但那只是虚构的博人一笑而已。可是海信电视的中国第一世界第二的广告不是虚构的事物。

（马季相声：宇宙牌香烟）

在我看来，在娱乐场合，大家天花乱坠似的吹吹牛让人开心一笑是无可厚非的。然而，在竞技场上亮出什么第一第二之类的口号，那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几斤几两了。照理说，这这样的场合，做人要厚道些，要懂得韬光养晦。比如论国力，中国现在是亚洲第一世界第二了，但这也是从当年邓公的改革开放韬光养晦一路几十年的走来，历经了风风雨雨排除了千难万险才取得的。有成绩感到自豪是正常的，但不能把老子亚洲第一天下第二挂在嘴上。就算将来实现了世界第一，那也不可能是绝对的第一。比如将来有一天中国可以成为奥运会的老大，但也不可能做到金牌通通包揽。有些项目与世界之巅还相距甚远。好比说篮球国家队，可能这个世纪内都没有能力挑战NBA的球队。冰球国家队这个世纪内都无法与加拿大国家冰球队相提并论，足球国家队这个世纪内也得不到与巴西队的邀请赛等等。

其实并非所有的竞技体育项目都是大众喜闻乐见的，比如吊环，我活了几十年也就玩过一次，相信世上玩过吊环的人也不很多，因此吊环这个项目的世界冠军是谁谁谁恐怕大家也不会那么上心。但是世界杯冠军，份量却似如泰山。

这个世界有众多体育项目，但足球是体育之冠。这个世界有众多节日，比如中国有春节，西方有圣诞节，伊斯兰世界有人山人海的麦加朝圣... ... 但这些都是局部性的。春节基本上是在华人世界的节日。但是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却是全世界人民最喜爱的共同的节日。你看今天的卡塔尔，场内场外人山人海 -- -- 各种肤色，各种服饰和各种方言的人们聚集成欢乐的海洋。当场上足球健儿们雄姿英发，当看台是的球迷们欢呼雀跃，当中国负责兴建的球场上空烟花绽放，当中国制造的客车穿梭在大街小路时，当球迷们在中国企业搭建的球迷村举杯共庆时，我们，不仅仅是华人，每个人都会激情满怀，都会为在这个难免有隔阂和误解的世界有这样的共同的喜气洋洋的节日而欣慰。

今天，卡塔尔世界杯的小组第一轮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了。虽然只是第一轮，但已经给人们带来不小的惊喜。有沙特队战胜了阿根廷队；日本队战胜了德国队。尽管阿根廷队曾经两次夺得世界杯还出过球王马拉多纳，德国队（含当年的西德）更有一共四次捧杯并且也出过象足球皇帝贝肯鲍尔等一众世界级球星。加拿大队与排名世界第二的比利时队踢得有来有往，如果不是点球失误，很可能会与比利时队战平。韩国队与南美劲旅乌拉圭队在中场展开激烈的拼抢最终战平。来自非洲的加纳队与曾夺得欧洲冠军的葡萄牙队杀得难解难分，虽然以2:3告负，但也把球踢得令人爽心悦目 ... ...

（2022世界杯赛 日本队战胜德国队）

只是，在观赏各球队的精彩比赛时，在看到众多中国广告、中国物品、中国承建的足球场馆之时，做为华人，总难免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 -- 因为我们没有看到中国队的影子。特别是在看日本队一丝不苟地踢球时，我心里为亚洲队能战胜德国队感到欣慰，但也为不是中国队在这里拼搏而遗憾和酸痛。

说起中国队，其实与日本队是可以拿来对比一下。年轻时，我看过中国队与日本队的比赛，当时的日本队还不能和中国队同日而语。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日本队被中国队甩下不知道几条街。特别是1988年汉城奥运会预选赛上，高丰文教练带领中国队在客场以2:0淘汰了日本队，段举传中柳海光投球破门以及唐尧东的射门，打得很轻松，没费什么力气。三十几年过去了我依然还记得。九十年代时，日本人可能自己也看不下去了，就兴起足球改革，改革后的日本队日新月异，居然出了如中村俊辅、香川真司等球星，特别是中田英寿，还被请去意大利甲级俱乐部队去踢球，这在亚洲绝无仅有，记得当时有一篇谈论亚洲体育的文章，说我们亚洲体育界有两位顶级巨星：一个是姚明，在美国NBA打球，还有一个是中田英寿，在意大利甲级俱乐部踢球。中国篮球队在姚明的带领下，巅峰时成为世界前八的强队，日本队在中田英寿的带领下，打进了世界杯16强。

我常常想，为什么日本足球在改革后能进步神速，但中国在实行职业化改革后却每况愈下呢？我们可以从1992年红山口会议决定中国足球改革以来的中国足协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出些端倪。改革开始后，先由王俊生在中国足协掌舵，王俊生年轻时是足球守门员，算是搞本行。他指导下的中国足球，有胜有负，感觉已经不如七八十年代的国家队，但范志毅这一代的国足在亚洲还算得上是强队。王俊生之后由阎世铎接班。阎师范毕业，口才一流。可是在足球界是十足的外行一个，中国足球在他的任内每况愈下，但他凭借着出色的口才和稀泥的能力，虽然足球失败连连但最终他还是升官去了国家体育总局当了党委高官，也许坐镇党委这才是他的专长。接下来是谢亚龙，八十年代北京体育学院毕业后主要活跃在田径界，对田径比较内行，对足球所知甚少。他用管理田径的方法来管理足球，国家队的球技没有变好反而变差，为什么？因为他规定国家队的队员每天要跑一万米，有的队员都尿血了，没尿血的也累得够呛，装模作样地练一会儿球就蒙头大睡去。这套管理方法不行，自然又要换人，接着是蔡振华，当年的乒乓球名将，他打球时又喊又跺脚虎虎生威，几十年了我依然记得。只是如果他在乒乓球界，可能是一把好手，但在足球界，也是外行一个，中国足球在这样的一班人管理下会是怎么样可想而知。接下来国家队已经不在亚洲强队的名单上了，我也就不看了。足协怎么回事我也不CARE了。如果现在有人问我足协的事情和国家队的状况，对不起，我还不如去听洪湖水浪打浪。

中国社会的体制和用人制度很适合搞奥运金牌战略，但不适合振兴足球。奥运项目，很多都是很偏的，不是群众普及项目，除了本文提及的我几十年才玩过一次的吊环之外，再比如标枪吧，除了当年在中学体育课扔过，除了运动员还有谁还会扔标枪呢？这样的体育项目，只要有钱，有场地，挑一些身体条件比较好的苗子接受内行的专业指导，日复一日地练，是可能比较快速地达到问鼎奥运金牌的水平。比如全红婵，每天练习跳水300次，难以置信。如果换成老外的孩子，不要说是每天300次，如果是每天100次就受不了，可能第二天就不来了。这样没日没夜的练，自然就把老外的孩子比下去了。如此在短时间内加把劲可以摘金牌的项目，非常符合体育界官员的胃口。因为只有在任内拿出成绩才有奖金，才会升官。可是足球，不能用训练奥运选手那样，球星的栽培需要从娃娃抓起，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日本足球就是几代领班人不忘初心兢兢业业地积累才成功的。而在中国足球界，有谁愿意去自己栽树，以后的继任者来乘凉呢？好比是养小母鸡给继任者生蛋为他人作嫁衣裳，有谁情愿呢？再加上很多外行领导内行，每一任的领班人都有自己奇特的外行法则，没有积累，只有推倒重来，就象中国历史，朝代不停地更迭，皇帝轮流做，烽火连天战乱连年老百姓生灵涂炭。但并不是所有国家都这样子，有的国家的君主一千年都沿袭着不变。哎！不知不觉的扯偏了，还是言归正传，说足球吧。在这样的内行领导外行的用人制度和目光短浅的训练方法下，是练不出梅西和C罗年轻时那样灵光四溢的球员，出炉的大都是打法单调，技战术粗糙的，怎么能走出去到国际舞台上亮相呢？就算侥幸象2002年出线，也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吃了个零蛋，被当做笑料载入史册罢了。更何况现今的国家队还不如当时的国家队。现在的国足都败在越南队的脚下了。再有，国足在出征前本来应当把精力花在研讨战前准备上，但在这种体制下实际上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大量的时间是花在聆听外行领导在台上动员激励上。其实不仅在体育界，就说当前芯片被美国卡脖子吧，归根结底也是这个问题，领班人只注重任内挣多少钱，出多少成绩，于是造不如买，买高端芯片拼装成产品可以立马见效，上报的时候很好看。就象只在乎摆在酒席上的鸡蛋而忽略了生蛋的母鸡。没人会去精心抚养小母鸡，然后可能还没生蛋就交给继任者。如果有人把一部分买芯片的钱拿来专门卖最新的光刻机等“母鸡”，并鼓励技术人员对这些进口光刻机消化吸收，同时精心抚养自己的“母鸡”，那么在人家卡脖子时，也不至于像现在落后这么多。有人说我们中国人充满智慧，可以在光子芯片和量子芯片上弯道超车。那是十足的外行话。高科技是建立在长期积累的基础上的。硅芯片集成电路从上世纪中叶发明以来，一步一个脚印地积累了好几十年，才有今天的卫星导弹太空站。如果有一天真的搞出量子芯片，就算在实验室检测时其性能超过硅芯片，若是还没经过长期的积累，你敢用在导弹上吗？什么时候发神经一个回头朝自己飞来都不知道。

哎，一不留神又跑偏了，还是话收回来再说说足球吧。除了足球体制上的问题，中国的当今的社会环境也不利于足球的发展。如果把足球比作鲜花，那么足球之花需要适合的土壤。中国足球的起飞，就是要从让热爱足球的孩子们无忧无虑地在草地上踢球开始。你看中国的城市高楼林立，生活环境比几十年前好了许多，但适合孩子们踢球的草地少之又少。公园里的草地上种着奇花异木，就算是难得见到一块草地，可能也插着类似“不可踩踏”的标牌。如此这般就连孩子们踢球的场地都没有，怎么能练出中国的梅西和C罗呢？要说练出中国的马拉多纳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马拉多纳三岁时得到父亲为他买的足球后，就痴迷地在家附近的草地上与足球形影不离地玩耍，几年后，足球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你看他在球场上纵横驰骋灵气十足，就是从小积累而成的。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万里长征连第一步都迈不了，还怎么能走到陕北呢？还有就是孩子们的学业非常繁重，往往是功课都做不完，还怎么会有时间去玩球呢？在对孩子们的教育方面，就算老师和家长都是球迷，也是要求孩子们务必在完成作业后才能看球。其实世界上并非每个孩子都适合在实验室做实验，并非每一个都适合设计图纸，有些孩子天生就是踢球的，比如马拉多纳和姆巴佩，就是天生踢球的料。中国这么大，一定也有踢球的天才，只是因为没有足球土壤，这些好苗子都被种在盐碱地里长不出来罢了。

中国足球从现今来看是令人叹息的，但展望未来，还是大有希望的。记得多年前有一位亚足联主席在谈论亚洲足球时意味深长地说，亚洲足球的希望在中国。只有未来的中国才是未来亚洲足球第一大球星仓库。这有点像当年拿破仑说中国是沉睡的雄狮一样，两百多年过去了，中国从睡狮变成了如今的雄狮，尽管道路依然崎岖，尽管依然会被人卡脖子，但不要气馁，你被人卡脖子是因为你现在成为超级大国的对手了，那些没被卡脖子的国家，人家还看不上呢。中国足球必须朝着长远规划培育土壤的方向一步一个脚印地扎扎实实地推进。前进的道路上一定会有艰难险阻，但不要气馁，更不要朝令夕改。不要有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也不要对外国人炫耀什么足球是中国人发明的。现代足球是极为大众化的，与古代里中国人发明的只是在王宫大院里供帝王将相们戏耍的“蹴鞠”有着质的不同。这一点就好比我们不要现在还造不出高性能的光刻机，但因为光刻与印刷原理有相似之处，于是就在老外面前吹嘘光刻原理是中国的四大发明之一那样。也不要动不动就拿女子足球对比男子足球，女子足球在世界上的普及度也远远不能和男子足球相比，女子足球其实也不过是奥运项目罢了。这不是对女子足球的歧视，而是女子足球和男子足球的性质不同使然。你看看台上也有不少女球迷，她们有提出要求要世界杯也要有女子足球吗？总之，中国足球当前的落伍其实也是这个睡狮醒来时还做不到面面俱到而已，振兴足球就象治理沙漠，按照目前的的治理沙漠的速度，有人算过大约要一千年才能完成，但只要起步并扎扎实实地向前迈进，随着经验的累计，随着技术手段的更新，足球荒漠一定会加速变成绿洲，足球之花一定会在绿洲上绽放。也许有一天还真的会有类似“功夫足球”或“少林足球”这样中国特色的独树一帜的中国式的足球给世界带来惊喜。就像巴西足球被世人称道为“桑巴足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