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歌 2022年11月24日

22号到23号，郑州富士康园区再次爆发工潮。许多刚进厂的年轻工人不满厂方修改原定合同及防疫措施要求离厂，与警察和大白们发生了大规模冲突。据说有十几人伤亡，但未得到可信渠道证实。

10月底到11月初，郑州富士康曾爆发一次工人大规模离厂返乡潮，起因主要是对工厂宽松的防疫政策不满，怕病毒感染。我在10月31日的文章《郑州富士康工人大逃亡是一幕荒诞剧 罪魁是清零洗脑》中有深入解读。

郑州富士康的第二波工潮与第一波有关系，但又有不同。

现在正是富士康为苹果iphone14赶工的高峰，为了不误交货工期，富士康高价招聘工人，并给出了高额的出勤奖励。最近半个月，郑州富士康又通过各种渠道招聘了大约十万工人，给出了每小时30元的高额工资（平时最多20多元），并许诺干满一个月另给3000元“稳岗奖”，干满两个月给6000元。同时承诺新进厂工人不会与老工人混住，以消除新工人怕感染的担心。

据工人反映，这次工潮的直接起因是两个：一是工人进厂隔离期间，厂方拿了一份新合同要求工人签署，倒不是现在乱传的待遇有变，待遇都没变，许诺的“稳岗奖”也没变，但有一条变了，就是第一个月“稳岗奖”的发放时间从2月15日推迟到了3月15日，3月15日依然在岗才能拿得到，第二个月的另外3000元要到5月依然在岗才拿得到。厂方的这一单方面改变引发了许多工人的不满。一些工人可能不愿干那么长时间，因为每小时30元的高工资只执行到2月15日，属特殊赶工时期。2月15日之后工资会降加每小时20多。厂方的这一做法，显然是想用3000元“稳岗奖”的发放套住工人继续在工厂干，因为工厂现在太缺工人。但这种做法显然不太光彩，有点不择手段，引发工人抗议理所当然。

另一个问题是新工人的住宿。厂方承诺新老工人不“混住”。但什么叫“混住”，理解会有不同。一些工人理解为整栋楼都新老分住，厂方则说是新老工人不住同一宿舍。现在网上有人说新工人与阳性的住一起，显然是缺乏常识，以讹传讹。即使完全开放的欧美社会，确认阳性的人一般也不会与正常人混住，更别提防疫如此严格的国内了。事实上，有厂区工人接受采访说，新工人是不满同一栋楼里别的楼层或宿舍住着老工人，他们怕感染，因此有异议。关于这一点，我看可能是工人的误解。富士康工人住的宿舍楼每栋都很大，不可能按楼栋把新老工人分开。而且从防疫的角度，分开也没用。新老工人终究要在同样的食堂吃饭，在同一条生产线上工作，住在不同楼里又能如何？

由于厂方在3000元“稳岗奖”发放这件事上缺乏诚信，许多工人就担心承诺的工资标准和奖金厂方会不会也不守信？加上进了工厂发现富士康厂内的防疫措施比外面的清零标准要宽松得多，许多工人担心很容易感染病毒，因此进厂不久就闹着要走，不想干了。而工厂好不容易招了这么多急需的工人，当然不想让工人离开。当地政府无疑与富士康完全站在一边，出动警察维稳，最终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暴力冲突。

由于场面失控，富士康总部昨天也在台湾发表致歉声明，承诺工人的工资奖金将完全按原先的合同发放，也澄清让新工人与阳性患者住一起的事情完全不存在。为了平息这一事件，厂方承诺对希望离厂返乡的新工人，每人发放一万元（包含隔离费、交通费等等），签字上车先给8千，到家后再给2千。目前厂区骚乱基本平息。

但当地政府为了减少工人出走，又祭出了11月初那招，宣布当地进入5天静默期，不准所有人出门。许多工人现在想返乡也暂时走不了。

这次骚乱的主要责任，在于富士康厂方的不诚信。本来富士康是愿意花高价招工人赶工的，11月初的待遇是工人一个月内干满25天，除了原来的工资外，可额外拿到1.5万出勤奖，这在平时是难以想像的。对中国其它工厂的底层员工，这也几乎是绝无仅有。但厂方一些人为了稳住急需的工人不择手段，单方面修改合同经延长工人的在岗时间，引发了新工人对整个工厂的诚信危机，这是本次工潮的主要原因。

至于富士康的宽松防疫问题，与三周前那次离厂潮一样，源于工人对病毒的恐惧，根源则在国内长期的清零洗脑及对奥米克戎病毒的妖魔化。网上也有人说，工人们可能不是怕感染怕死人，而是怕感染后那些可怕的封控措施。事实上，富士康因为其在产业链中特殊的重要地位，当地政府不仅在出现疫情后让富士康继续开工，而且还给了富士康特殊的宽松防疫政策，富士康内部的防疫是非常宽松的，包括隔离措施。当地政府还承诺给富士康阳性工人每天400元的补贴，这种补贴你在全国什么地方见到过？当地政府出这高价，显然也是为了。帮富士康招工，为了维持富士康的生产，因为富士康在郑州乃至河南全省出口额中所占比重实在太高了。富士康在中国是如此特殊，让人感慨政府的双标、政府对国内百姓在防疫上的不平等已经到了何种随心所欲的地步。

所以，我要说，把这次富士康工潮说成了年轻工人对清零防疫的反抗，实在是望文生义，滑天下之大稽，完全说反了。这些工人因长期受清零宣传的洗脑，在富士康内获得较宽松的防疫政策时，他们反而不适应、不满意。那个接受采访的新工人自己都说他们都怕感染，把富士康内部宽松的防疫政策看成是“不顾工人死活”。这不正是标准的清零思维么？想想多么可悲！

这一事件中不存在工人们的觉醒，这也不是什么有组织的工人运动，只是一场单纯因为工资待遇引发的工潮，而且还混杂着工人们对清零要求的呼声。了解了事实真相，任何对这一事件的拔高都荒唐可笑。与我10月31日那篇文章中的结论一样，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荒诞剧，虽然这一次的主要责任在富士康厂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