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横跨美利坚，17天实际开行12400公里，穿过25个州，参观了四个国家公园、多个州立公园、五个总统图书馆、博物馆和故居，五个民权运动等重大事件的国家历史遗址，多个城市的流行文化区，若干专项博物馆如牛仔博物馆、66号历史公路博物馆……


　　跨越美利坚之旅 · 上篇：西游记（第一天）

　　◆高伐林

　　（西游日记2019年8月草成，9月修改）

　　题记
　　自打今年（2019年）初春，我就与大学同窗张桦酝酿着来一次“跨越美利坚之旅”——从大西洋畔的美国东岸，驾车直到太平洋畔的美国西岸；再从西岸开回到东岸。张桦念叨着岳武穆的“八千里路云和月”，其实，我们在计划时就初步估算了总路程：直线距离约3000英里，来回就是6000英里——9660公里，也就是19320华里，远超“八千里”，真正称得上“万里行”——“遥望山川路，相思万里游。”（唐：杨凌）“歌管一樽酒，山川万里心。”（唐：许浑）此之谓也！
　　不过，时间只能定在6月30日到7月20日，因为身负“一家之主（张桦自嘲：我这个“主”，可不是“主人”的主，而是“主要劳动力”之意！）”重任的张桦，只有在夫人和孩子都回国探亲的这一段时间，才有行动自由。所以白居易笔下的“云雨三年别，风波万里行”呀，张说的口占“偏惊万里客，已复一年来”呀，卢照邻的想象“万里烟尘客，三春桃李时”呀，等等，无论是时间还是季节，都不搭界。我们不能徐徐走，细细看，慢慢玩，只能靠张桦的Volvo运动型多用途车（SUV）“铁马”，在三周之内跑完。
　　这个时间段最大的问题，就是热！但既然张桦别的时间都不可能成行，只能硬着头皮战高温了。我们拟定的方案是：趁着暑热初起，由东往西时走南线；暑热逼人时，由西返东时走北线，以期尽量避开一点酷热。所谓“南线”，就是大体上沿着美国40号州际公路西行；所谓“北线”，就是大体上沿着美国80号和70号州际公路东返。
　　我们邀请若干亲朋好友包括我老婆同行，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最终只有一位年近古稀、一位年过花甲、仍自我标榜“两条汉子”的我俩，相依为命上路。
　　现在，来回横跨的旅程已经完成。实际开行7700英里，平均每天开行453英里，穿过了25个州（我24个州，比张桦少一个纽约州），期间我们参观了四个国家公园、多个州立公园、五个总统图书馆（博物馆）和故居，五个民权运动和其它重大事件的国家历史遗址，九个州的首府和多个城市的市中心、步行街、流行文化区，若干专项博物馆如牛仔博物馆、66号历史公路国家博物馆……等等。
　　下面的“西游记”旅行日志，前四天的是当晚写出草稿；但后来的日子，到了宿营地，一是疲乏，二要花时间来谋划次日的行程，要检索查看有关的历史文化背景资料，还要应对一些躲不开推不掉拖不得的外界杂务，于是都只来得及匆匆记了当天要点，在旅行结束后补充完整并配图。图片都是我拍摄的，在行家看来肯定谈不上好，只是配合文字记录而已。

　　张桦与我此行唯一的一张合影。摄于横跨美国第一阶段结束的加州亨利•科威尔红木州立公园。大树的伟岸，衬托出我辈的渺小；大树的长寿（约20个世纪），也衬托出我们人生短暂。


　　旅行第一天

　　出发之日，醒得很早。我5点40就起来了，下楼一看，昨天下午从纽约赶到我家的张桦，已经坐在那儿看书了。他说3点多就醒了，看杂志看手机。
　　张桦吃了五个包子，我吃了四个包子加一个玉米棒子，装车完毕，7点过两分，开路！
　　张桦车上的里程表显示，今天从8400英里起步——他是从8340英里出发的，60英里开到我家。在我们的计划中，今天的路程是最远的：要穿过新泽西、德拉瓦、宾夕法尼亚、马里兰、弗吉尼亚，最后抵达靠近田纳西边境的阿宾登（Abingdon），全程546英里（最后实际上是560英里），预计走9个小时。
　　风驰电掣南下，一路路况顺畅。我们从295号公路转上95号公路，到华盛顿郊区的495号环路西行，然后转上66号公路——从好多朋友家擦身而过。最后进入81号公路。这条公路，从位于弗吉尼亚的Shenandoah国家公园附近开始，直直插向西南，路边不时闪过“国家公园”“州立公园”的标牌，还有“蓝脊公园大道”（Blue Ridge Parkway）的标记——这条著名的旅游大道，一直在我们左边的山脊，也绵延四五百英里。以前我开过，景色优美，是名副其实的千里公园，但车速限制较严，我们要赶时间，只能放弃。
　　弗吉尼亚这西南一侧，我们来的次数不太多，这次来一看，山势安详，原野舒展，与弗吉尼亚东南侧的风景不太一样，似乎更展现了一种山川大气。
　　我们开了300英里加油，本想就此吃饭，但才11点多，似乎都不太饿，于是接着开。最后在81号公路上一个休息区停下来上厕所，吃饭。张桦早上在我家烧开水灌满暖壶，这时倒出来冲了两个杯面，又吃小西红柿，虽不饱但也不饿了（此后我们基本上每天午餐都是这样，或一人再加一个牛肉肠热狗，就不再重复了）。20分钟后重新出发，换了我掌方向盘。
　　开了一个小时，突然看到路边有“伍德罗•威尔逊总统图书馆”（Woodrow Wilson Library）的棕色标牌一闪而过——绿色的是交通指示牌，棕色的是旅游或历史人文景区指示牌。张桦说：威尔逊总统的图书馆也在弗吉尼亚？他对中国的命运影响很大呀！我说，他与我们新泽西的关系非同一般：先后担任普林斯顿大学校长，新泽西州长等职……张桦说：去看看！
　　马上拨转车头，下了高速公路，开进这个名叫Staunton的小镇。
　　我对张桦谈起，就在四年前，我近旁的普林斯顿大学闹学潮，学生组织“黑人权益联盟”与现任校长艾斯格鲁伯（Christopher L. Eisgruber）杠上了，在行政大楼前静坐请愿，要校方承认美国第28任总统、对本校发展有杰出贡献的老校长伍德罗•威尔逊总统是个“种族歧视者”，取消其一切标志，尤其是闻名全球的普大伍德罗•威尔逊公共和国际关系学院的冠名。静坐32小时后，校方终于妥协，同意了学生的要求。
 

　　张桦在伍德罗•威尔逊总统图书馆和纪念品商店前留影。

　　学潮之初，我觉得学生未免“政治正确”得过分，但随后了解到，倒也并非无理取闹：
　　威尔逊曾为奴隶制辩护道：“奴隶们都曾得到他们主人宽厚的、甚至充满深情的对待。”他还坚称重建时期黑人的政治参与，构成一次“超乎寻常的公然犯罪的盛宴”；任普林斯顿大学校长期间，威尔逊甚至劝阻黑人学生申请入读。1935年普林斯顿大学才有第一位黑人学生布鲁斯•M•怀特报到，当学校看到怀特的肤色以后，立即将他送回家。普林斯顿大学直到1942年才开始接纳黑人学生。
　　问了一下博物馆、图书馆的参观事项，得知：大人15美元，老人12美元，要等着被导游带领参观，路线又还挺长，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只好作罢。将能看的部分看了一下，尤其是一部带英文字幕的关于威尔逊的传记纪录片，让我们俩得到不少新知。

　　我们仔细观看录像片，了解威尔逊总统的生平。

　　“他的政府在华盛顿建立一整套隔离系统，把大量黑人联邦雇员赶出办公楼。”威尔逊及其阁僚解雇了许多共和党籍黑人官员（但也给这些职位指派了少量民主党黑人）。当一个黑人代表团抗议这些歧视措施时，威尔逊告诉他们：“隔离不是侮辱，而是好处。诸位先生也理应如此认为。”
　　威尔逊1912年竞选总统，出人意外地大赢；1916年争取连任，符合预期地险胜。一战结束后，威尔逊政府参与巴黎和会。他的目标明确：帮助受压迫国家获得主权和确保一个公正的和平。1918年1月8日，威尔逊发表14点和平原则，首次论述了关于成立国际联盟的想法，其目标是保证各大小国家的领土完整以及他们的政治独立。他打算凭14点原则结束这场战争和实现所有国家共享的公正和平。
　　为了开巴黎和会，这位美国在任总统，竟然在巴黎待了6个月！——这也使得他成为首位在任内出访欧洲的美国总统。最终凡尔赛条约中终于加入关于创建国际联盟的章节，威尔逊获得1919年度的诺贝尔和平奖。不过，历史学家普遍认为威尔逊未能使美国加入国联，是他任内所犯的最大错误，甚至可能算是美国历史上所有总统任期内的最大失败之一。
　　他当时是同情中国人要求将德国控制的山东归还中国的。关于巴黎和会这一桩公案，这里无法详述，日后有机会再来重温。
　　从图书馆出来后还是我开车。在这个到处单行线、坡度极陡、路面极窄的镇，张桦悬心，比我还紧张，不停提醒。最后顺利地开回81号公路。
　　下午5点过两分，我们抵达旅馆。很顺利地办理了入住手续。我老婆昨天的旅馆预订工作做得好！我问前台大嫂：你们在网络上声称旅馆提供“一分钱早餐”的选择，这是怎么回事？她一笑，手一指：你们看，早餐台正在修，希望今晚能够完成，明早6点45分供应早餐。
　　到了房间一看，基本满意。微波炉冰箱一应俱全。两人把行李搬进房间，张桦布置我安电脑写日志，他来做饭。我以为我带的食品够惊人的了，没想到张桦将他们家厨房整个搬来了：菜刀案板、锅碗勺筷、米面油盐辣酱糖……八棵白菜，几条丝瓜，几个西红柿，还有中国超市买的红油豇豆、榨菜等等，肉食更不用说。今天晚上他做了米饭、白菜丝瓜香肠汤。吃得很香！
　　张桦发现车前大灯不亮，他带了一个备用的灯泡，做饭前三下两下就换上了——很能干啊！他做饭时我到最近的加油站加足了油。今天加了两次油。
　　离高速公路非常近（大概三百米），但幸亏我们房间不是最靠边，所以晚上挺安静。
　　（未完待续）

　　老高补注：

　　旅游日记是两年多、近三年前写的，如今再看，有些背景资料或新的感悟似还值得提上一笔，就用“补注”的方式加在每篇的最后吧。

　　弗吉尼亚州，是诞生美国总统最多的州，共有八位。
　　尤其是美国建国之初，前五位总统中，竟有四位出自弗吉尼亚，他们是：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斐逊，第四任总统詹姆斯·麦迪逊，第五任总统詹姆斯·门罗。这几位竟还都连任一届，难怪美国人将建国之初的36年，称作“弗吉尼亚王朝”（中间只有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在任的四年，不是弗吉尼亚人执政）。
　　在弗吉尼亚首府Richmond的州议会大楼，有一厅专门陈列华盛顿雕像和其他七位总统、加上法国人拉法耶特的八幅画像——四面墙上，每墙两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