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学德

这本书就是古典名著——《紧急时刻的祷告》（Devotions uponEmergent Occasions），出版于1624年。

作者是大诗人、圣彼得大教堂的祭司长约翰·多恩（John Donne 1572—1631）。1623年，大瘟疫三次席卷了伦敦，全城的人死了三分之一。多恩自己也病倒了。躺在病床上，多恩不断地思想，祷告，写下了自己的沉思。

中文版由林和生翻译，新星出版社2009年出版，书名为《丧钟为谁而鸣：生死边缘的沉思录》。 

在这本书中，多恩写下了千古名言——

“没有人是与世隔绝的孤岛，每个人都是大地的一部分；如果海流冲走一团泥土，大陆就失去了一块，如同失去一个海岬，如同朋友或自己失去家园：任何人的死都让我受损，因为我与人类息息相关；因此，别去打听钟声为谁鸣响，它为你鸣响。” 

美国著名作家杨腓力说：“这本古老的书成了我思考痛苦时不可缺少的指南。”于我也是这样。 

这本书的每一章都分为三部分：思考、自我勉励和祷告。 

好些朋友说现在已经买不到这本书了，因此，我尽力摘录了书中的名句，将近5500字。

林和生翻译得实在太好了！ 

全书一开头就这样惊心动魄。 

“人的境况真是多变而悲哀！刚刚我还身强力壮，顷刻间就病痛缠身。变幻之突然，令人不堪承受；形势每况愈下，无由推诿，也无可名状。

人们渴望健康，煞费苦心于食物、饮料、空气、运动；为保持健康，我们不懈努力。然而，一个突发事件令一切前功尽弃；我们惨淡经营，殚精竭虑,，终归疏而有漏。疾病不期而至。一个失控的局面一瞬间征服我们，占有我们，控制我们，摧毁我们，令我们倍感沮丧。

哦，可悲的人! 没有神性的人! 永生的上帝赐予我们内心粒永生的火种，一线不朽的希望；我们本有可能点燃圣火，却因原罪而亵渎神意。我们因追逐虚幻的财富而贫穷，因追随错误的知识而昏聩。

于是大限临头，我们将死，而且将死于肉身之破败、病痛之折磨。折磨还来自我们对疾病的小心提防、疑神疑鬼、揣想忌测；病还没来，这样的折磨就打垮了我们：我们无法确定自已是否已然罹病，内心惶惶不可终日。”

哦，无穷无尽的烦恼! 我们眼看自己走向死亡，却畏畏缩缩，无法面对，因为我们将死于疾病的摧残；事实是，疾病还没来，我们就因担惊受怕而备受摧残；病痛带来死亡，然而，病痛和死亡来临之前，我们就备受折磨；我们的毁灭始于这些最初的异动，疾病则加速了毁灭的过程。毁灭源于死亡，但最初的异动决定了毁灭的进程。

人是小宇宙，这个小宇宙中会发生地震、电闪雷鸣、日食或月食，会有星辰焚烧或洪水泛滥，会忽然间山摇地动、弧光耀眼、震耳欲聋，或者天昏地暗，灰飞烟灭，浊浪滚滚。

这就是人的光荣吗？……（第5-6页）

自我勉励：

“我是圣灵殿堂的尘埃，来自珍贵莫名的大理石。然而，我又不仅仅是尘埃。我是我之精华，我是上帝的呼吸，我会在呼吸间向上帝虔诚地诉说：……当罪的诱惑临近，为何我的灵魂不能始终如一地鼓起抗争的冲动？……”

“我知道我被诱惑所包围。这是人的宿命，无人幸免；条条道路都有危险，处处都有诱惑；面对诱惑，我本应躲避，却反而感到加倍的吸引，身不由己；唉，我闯入弥漫灵魂温疫的病房，身陷诱惑，与魔鬼为伍；面对危险与诱惑，我无法洁身自好，反而伸手索求，纠缠不清。我罗患罪疾，茫然不知，志气涣散，迷途不返，因而身陷囹圄，卧病在床，病入膏肓，行将就木。哦，无边无际的不幸与悲哀！这是罪的空间！它通向地狱！在那里，我看见欲望、嫉妒、野心的热病被地狱的黑暗与恐怖之光照亮；在那里，我首先听见的信息不是‘你会死’或‘你要死’，而是‘你已死’；在那里，我灵魂的罪疚显示它无可救药、无法医治。”（第6-7页）

“我们全是不肖的浪子，挥霍着传继的遗产；我们荣受财富。却不知珍惜，不懂节制。我们是上帝在尘世的房客；上帝，我们的主人，代我们支付尘世的房租；上帝每时每刻赐予我们新的恩惠，不按年计，不按月计，上帝的怜惜分分秒秒都在更新；我们一意孤行，不知感恩，但上帝将医治我们。” （第7页）

祷告：

主啊：“让我坚信，在每一场病痛的开端，在每一次罪疾的临近，你会亲自开口向我说话：请帮助我，让我听懂你的声音，让我奔向你的爱，你的爱让我远离坠落。主啊，按你的意愿帮助我……”

第2章

思考，还是人是什么？

“人顷刻之间化为尘埃，快的超乎我们的思考和想象。“

自我劝勉：

“……人与上帝之间不存在衡量的尺度，有限与无限无法比较。

人除了墓穴外一无所有；人即使拥有墓穴；迟早也必让位给更恰当的人、给另外的人；人最终连墓穴也没有；只是一堆肥料；人只是他自身那堆尘土；人并不拥有尘土；连自身这堆尘士也未曾拥有的人，不过是他人的奴隶。

然而，如此卑微的人，却有近乎上帝的样子，人就像当年大卫王所有的财富、世上所有的君王、神话中所有的巨人汇聚而成，就像世上所有人子中的幸存者，上帝把世界赐予了他。

上帝是使无变为有的上帝。因而，无论我多么卑微，无可名状，我仍然可以呼叫上帝之名，向他求告：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为什么你的愤怒这么快就临到我? 为什么转眼之间你就熔化我，摧毁我、把我像水一样泼在地上?大洪水的时候，你给挪亚他们一百二十年时间；出埃及的时候，你给摩西他们旷野漂流四十年的时间；但对于我，你为何不留一点余地？……你认我我为敌，拔剑砍断我与你的联系……你让我沦为囚徒，成为死亡的俘虏。” ” （第12页）

多恩仔细考量了把灾难和战争归结于“神的使者”的说法后，非常明确地回答：“这当然不是出于你，不出于你的手。那噬血的剑、毁灭的火、旷野的风暴、身上的病痛，那困扰约伯的一切，全出于撒但，而不是你。”（第13页） 

祷告：

“主啊，请按你愉悦的方式行动，加速我身体的消亡，我的上帝，加大这消亡的程度，让我的灵魂向你升华，在你面前享有欢乐。”（第13页） 

第3章

思考：

人是直立的存在……人面对来自天国的审视，那儿是他的家 。这是人的特权。然而一场热病就足以废黜他，使他卧病在床上。

……

“病床就是墓穴，在那里，病人不断修改自己的墓志铭。” （第17页）

祷告：

主啊：“你虽让我无法行走，却未动摇我存身的基石，那就是你自己……

我走向你，哦上帝，我的上帝，我走向你，只要可能，我就要走向你，走向你对我的迎接，走向你，带着信心，像你的仆人大卫王一样向你求诺: 我在病中，你必给我铺床；当我卧病在床，你会悉心照顾我；无论沿哪条路，我会走向你；我感到你的手遍在我身，同样，我感到你的手为我悉心铺床，我看到我所有的改进、所有的更新，像泉水一样，全部出自你的手。

在病痛的折磨中，你将病褥的羽绒变为荆棘；既然如此，万能的上帝，请重新将荆棘变为羽绒，变为圣灵的鸽羽，依着你教会的制度和律法，变为良知的平安，变为对神圣方舟的信靠，变为给人真实慰藉的器皿。主啊，忘掉我的床，因为它在滋生惰性，滋生比情性更槽糕的东西；主啊；别在床的问题上迁就我，请用话语警醒我的灵魂：“我在这儿遇见你了，在这张床上，原来你如此经常地背弃我。”（第20页）

多恩恳求主：“当我卧病在此，请提供一张床盛载我此前所有的罪疾，在我入土之前，请提供我罪疚的墓穴；我把它们安放在你儿子的伤口上，在这样的保守中休息，让我的良知不致更焦虑，灵魂不致更危险，记忆不致更污损。” （第21页）

第4/5章

思考：

“人是一个世界，也有自身的造物，人自身的造物是人的思想。……我的思想抵达一切，理解一切，这真是无可言喻的神秘。” （第25页）

“病痛是最大的不幸；而病痛之最大的不幸是孤独；病痛的传染性会让救助者望而却步，甚至医生也踟蹰不前。孤独是地狱般的折磨。

孤独是纯粹的虚空，它不为上帝和自然界所认可；上帝是万物的本原，自然界是上帝起始的工具，上帝和自然界不喜欢孤独的虚空。没有什么比孤独更虚空。当我死去，我的躯体可能传播温疫。人们可以采取措施，他们会掩埋我的躯体；然而,，当我罹病，并且有传染性，人们束手无策，只好缺席，留下我与孤独为伴。对于那些假装要来探望、其实并不会来的大人物，这是一种理由；对于真想来探望的人们，这是一种禁止，因为他们可能成为传播温疫的工具，可能不慎将温疫传播给他人。

孤独剥夺患者的权利，革除他正常的生活；孤独让他与任何工作无缘，不仅疏远公共事务，也脱离劳动的喜悦。慢性病最终让朋友不胜其烦，然而，温疫从一开始就让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第35页） 

自我勉励：

我知道，正义之子——你的儿子耶稣基督—并不拒绝孤独，相反，他常常、常常在孤独中；然而；他总能差遣比十二个军团还多的天使；他这样做；全然不孤独：因为不是我独自在这里，他说，还有差我来的父与我同在。

我可以不害怕孤独，但前提是必须始终与你同在，与耶稣同在；……我可以不害怕孤独，但前提是你从此刻起算我为义，让我因你的仁慈看见你；然而，这只是一种假定、一种意愿、一种萦念和向往；作这样的假定，产生这样的意愿和向往，意味着我身上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如果对此缺乏勇气和正确的认识，那么，我不知道它们能否持续。我独自踹酒醉，众民中无一人与我同在，唯有你荣耀的儿子、万能的耶稣基督可以做到。如果没有你，我无法独自承受孤独的痛苦；你是圣灵，如果没有圣灵与我同在，我无法承受；你差遣医治灵魂或医治身体的医生，没有他们，我无法承受；因为你，血亲和友谊缔造了我的存在，他们意味着我的存在；如果你、你的圣灵离弃我，如果你不再为我差遣、为我安排。我就孤独一人，我就有祸了。” （第37页）

祷告：

主，“你可以按你自己的意愿让我活下去，或者让我死。无论哪种情况，无论虚弱地弥留人间或者诀别尘世，主啊，请你喜悦我，赐我相应的帮助。如果你允许以这样的方式来荣耀你(你本可允许一切方式的荣耀)：那么，请保守我的身体，让它摆脱传染病的阴影，让希望前来探望的人不至于害怕，让已来的人没有危险；请保守我的灵魂，保守它的各种机能，不让它被不安所袭扰，动摇我和他人的信心。

你爱我，因而，你会爱我直到生命尽头，你会爱走到生命尽头的我。” （第38/39页） 

第6章

思考：

“我看到了医生的惧怕，我跟着他恐惧；我的恐惧超过了医生的恐惧……也许我不害怕日益临近的死亡，但的确害怕病痛的加剧”（第43页）

自我勉励：

主啊：“我们应该始终惧怕你，除了你我们不应该惧怕任何人，除了你，我们不应该惧怕任何事。……因为，如果我们惧怕上帝，那么，哪怕面对死亡，我们也不会惧怕；我们不会惧怕死亡的判决；哪怕被毒打致死，被恶意迫害致死，哪怕死得凄凉，我们也不会惧怕。”（第45页） 

祷告：

上帝啊，“你已给我一无反悔的悔改之心，那么，主啊，请再给我惧怕，请赐给我不为我所害怕的惧怕。给我温和、柔软、舒适的心情，让我与喜悦者一同喜悦，与悲哀者一同悲哀，与惧怕者一同惧怕。”（第48页） 

第8章

思考：

“人自身就是一个世界，回顾这一点，我们就会有新的发现。假设人是一个世界，假设他自己是大陆，被不幸的海洋包围。

人的不幸(不幸来自人，来自人自己；就幸福而言，哪怕就世俗的幸福，人是佃户，就不幸而言，人却是天生的财主；就幸福而言，人是农民，为幸福而辛劳，渴望幸福的收成，就不幸而言，人却是大地主、大业主)，哎，人的不幸就像海洋，海水漫过海岸所有的小山，抵达大陆的高部，那就是人，人本身只是尘土，被泪水和成泥，泥土是人的本质，不幸是人的外形。”（第63页）

祷告：

主啊：“我谦卑地向你恳求，求你不要中断向我们赐予你惯常的美意：求你借你惯常的手段和器皿，借你恒常的手，借恒常的太阳和月亮、恒常的大自然和劳作，始终赐福于这个国家、这个教会，以便当你的儿子耶稣基督莅临，就会发现这样一个人，或他的儿子，或他儿子的儿子，已做好准备面对天国的审判。“（第67页） 

第16章

思考：

在病床上，多恩听到教堂的钟声从不间断。他问：

“这些钟声响起来，它们到底为谁而鸣？”

“难道不正是为我而鸣吗？”（第134页） 

祷告：

“我在沉思中想到，我听见了我们这位死去的兄弟，他眼下被大家带向他的葬礼，他正在对我讲话，藉助这些钟声向我作葬礼的布道。哦上帝，通过他，你成就了我；我甚至像《圣经》中那位财主一样，向亚伯拉罕提出请求，你连这样的请求也成就！你派来一位从死里复活的兄弟对我讲话。他从钟楼向我讲话；他也从这些帘子后面向我耳语，他向我讲述你的话语：从今以后，在主里面而死的人有福了！

因而，哦我的上帝，让我的祷告成为我最后的热望、最后的气息，让我在你怀里死去；如果这就是我灵魂重生的时刻，那么，我愿意作为罪人而死，死于我的罪，死于你的儿子耶稣基督的宝血；如果我的生命还将延续，我仍会经历一次死：作为一个义人而死，向罪而死，这样的死是朝向新生命的复活。你是毁灭的上帝，你也是创造生命的上帝，无论生或死，都来自你，无论凭借哪条路，让我走向你。”（第137页）

他后来又一次祈祷：“主啊，请向我宣告你的意愿，无论生死，时辰由你来定；请接纳我自愿的降服；主啊，我把灵交到你手里。”（第145页） 

第21章

多恩开始好起来了。

他感谢主救了他的性命。他祈祷，主，“你用神圣的意愿呵护我，我知道，你为我作了各种美善的安排，它们无不自有其目的与完满。哪里有你的仁慈。哪里就有我的完满。然而。主啊。请依据你的季节、你的标准和尺度，向我显明我可能拥有的快乐：不仅了解你是无限的美善，而且发现你对于我一天比一天美善。你给圣徒保罗关于撒旦的信息，让他谦卑下来，以便为了让我谦卑下来；同样，你会亲自赐我这样的知识：无论今天你给我多少仁慈，要是我没有明天的仁慈，那么，明天我仍将灭亡。

因而，我向你乞求我每日的面包：许多天病重的日子，你赐我悲哀的面包，另一些日子，你赐我希望的面包，眼下，藉助康复的力量(你，全部力量的上帝，往我内心点燃这一力量)，你复赐我拥有的面包。

主啊，请继续赐我面包：赐我生命的面包，让我对你满怀虔信；赐我作为生命之圣礼的面包，让我迎接你，从中受益；赐我生命之更真实的面包，让我永远与你同在。”（第184页）

2020.1.30 凌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