侨  领（中篇小说）

    万沐

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二

尽管已经过了中国春节，但戴维斯机场依然是一片隆冬景象。屋顶上积着厚厚的白雪，寒风发出阵阵尖叫，室外的气温低至零下二十七度，然而在候机厅的一角，却洋溢着一片春暖花开的气氛。奥克总领事区赴中国国家、各省、直辖市、自治区两级政协会议的海外委员们一个个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正在踌躇满志地等待着飞往首都北京的飞机。

身材魁梧的牛辉是这次回国代表团的团长。牛辉是北京一位局级干部的儿子，受家庭的影响，他从小就有一种领导范儿。尽管只读过一个电大，但生意头脑极好，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牛辉早年曾在国内的证券公司工作，移民国外后，很快就开了几家大型家具连锁店，而每家店的生意都很好。凭着灵活的手腕，出众的仪表，他和华人社区各个侨团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尤其受女侨领和各方女士的青睐。加上出手大方，总是在外面有一些人替他说好话。除过家具生意做得有声有色，牛辉同时还炒股票，又在国内炒房。总之什么来钱就做什么，也确实做什么什么就来钱。

牛辉前几年在奥克市北边的富人区买了一套五百万元的房子，养了一只巨大的藏獒看家，门前是两只巨大的石狮子。据邻居说领事馆的人也常常会光顾他的家，甚至省长还曾光临他的豪宅吃饺子。牛辉已经几次作为海外青年企业家代表、海外成功人士代表回祖国参加北京侨务系统的会议。只是去年和一位来自上海的越剧花旦闹出婚外情，而且还闹得很大。故一时灰头土脸，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

说起牛辉，奥克市华社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他的。

长期以来，牛辉作为华社重要侨领，经常出现在各大重要场合，而演林黛玉的越剧演员王艳生得风情万种，也是社区的一个风云人物。两人由于常常在许多场合相遇，一来二去相互就看对了眼。尽管当时一个是使君有妇，一个是罗敷有夫，但不知什么时候干柴烈火突然就熊熊燃烧了起来，以至于闹出了一个春日的下午在红河国家公园野合，还被公园一个斯里兰卡裔工作人员驱离的笑话。

此后不久，牛辉竟然和王艳有了爱情的结晶。王艳以此为挟持，对牛辉展开了一场绝命之恋，已经到了以死相挟的地步。然而牛辉却碍于自己的侨领身份，更兼本来与王艳就是图一时的新鲜，于是在女强人太太的协助下，突然来了个川剧大变脸，表现得正义凛然、义愤填膺。通过报纸向社区发出声明，斥责淫妇有不可告人政治野心，受海外反华势力操纵，妄图拉爱国侨领下水云云。并迅速回归家庭，积极出席社区各种政治公益活动，做出一副决不会与王艳同流合污的高尚风貌。可怜痴心不改的王艳却已经深陷对牛辉的爱情梦之中，对几个闺蜜深情诉说云梦巫山的美好往事，以及鸡鸣梦破时的痛不欲生。最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断然和老公离婚，抛弃还在上小学的儿子，带着她和牛辉刚满一岁的女儿，怀揣着一腔怨恨及绵绵不断的情丝，去了西部的一个岛上居住，并誓言要等牛辉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其爱情的炽烈和忠贞，引得奥克华社许多多情男子感慨喟叹，直怨自己无福消受这份令人销魂的爱情。

牛辉是一个很有理想的人，但为自己的放纵搞得颜面扫地而懊恼不已。他知道自己与王艳的绯闻天下尽知，旁边很多侨领正在看他的笑话呢！以前有些侨领也想吃王艳的豆腐，最后却一直吃不到，便在各种场合说牛辉吃到的葡萄很酸，后来事情闹大了，有些人又动起了王艳的脑筋，结果被王艳严厉拒绝。如此以来，社区的说法对牛辉更不利了，仿佛王艳是贞节烈妇，牛辉在嫖客之后，又成了忘恩负义的陈世美。

牛辉知道，尽管这些侨领们当面不提他和王艳的事，背后却没有少拿这个丑闻做文章，并一直想借此搞倒他。为了保住自己侨领的地位，牛辉私下没有少向总领馆做检讨，又几次向社区的文化体育项目捐款，也曾给中国的一个贫困县捐款帮助修建希望小学，以期能在社区首席侨领的位子上，持续既往的荣光，继续与国会议员、领馆官员在各种场合站在一起。牛辉甚至还主动做东，借着中秋的机会，请各大社团侨领吃饭，送上香港的高档月饼。

这次回国参会，尽管各路侨领私下积极公关，纷纷揭发牛辉的丑闻，但最终却不能动摇他的王者地位。牛辉不仅自己成为全国政协海外委员的当然人选，还推荐了平时与他打高尔夫、打麻将的几位会长，如大西北协会的刘沐阳会长、大西南协会的周志齐会长、戏剧协会的刘兰兰会长等一同前往。而且，更获总领馆任命为回国参会代表团团长。当然团长的位子，对外宣称是大伙推举的，其实这一切都在一同前往的副总领事肖继元的掌握之中，不过力挺牛辉的关键还是总领事方强，肖继元任命牛辉做团长，只是和方强妥协的结果。

在候机厅，牛辉为了凸显自己代表团团长的地位，不时提醒着大家应该注意的事项，牛辉的几个跟班自然积极回应，但同行的罗会长却头偏在一边，专注地看着一本杂志，眼皮也不抬一下。

罗会长是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年龄大概六十三、四岁的样子，他坐在椅子上隐隐透露出出一种威严和老道，其沉默不语更衬托出牛辉有些毛头小伙子的简单和浅薄。他这次回国也带上了自己的两大金刚参会，一个是大东北同乡会会长周鸿祎，一个是中美进出口协会会长涂祥林，这两大金刚也学着罗会长的样子，对牛辉视而不见。看着两个主要侨领的不对付，几个中间派的同行委员，比如促统会的会长叶政，大中华商会的会长何林涛，以及羊肉泡馍馆的老板、维护中华文化协会的张会长等，似乎都非常尴尬，不知如何反应才不至于得罪其中任何一方。

奥克市的侨领们知道，罗会长是文革前的大学生，在侨界出道比牛辉要早得多，也牛逼得多。上世纪九十年代罗会长的大学同学任当地总领事时，他就是叱咤风云的侨领大哥大，而且北京那边对他也似乎特别依赖，很多社区侨务方面的问题都会请教他。长期以来，他在奥克侨界势力盘根错节，许多社团都服膺他。但令罗会长愤怒的是，牛辉这小子却凭着紧跟总领馆新来的领导，加上喜欢请客送礼，与社区媒体的关系也活络，渐渐超过了自己，让自己成了过气人物。每想到这里，罗会长就有一种极大的失落感和深深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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