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穗

前几日忽然梦见福王君，这几日就数次想起了他。
福王君是我在日本时候的朋友，原本姓王，后来他入了日本籍，日本要求外国人归化入籍时要有个日本姓氏，他就在原有姓氏“王”字前面加个“福”字，变成了“福王”——我原本不知道日本还有这么个姓氏，好像是专为王姓中国人归化所设定的姓氏似的，还有“张本”正好将“张”姓“收入彀中”一样。

我刚去日本时曾在东京港区区役所干过几个月的清扫，王君也在那里干，我俩分在同一组清扫同一个层面，就成了朋友。王君是福州的，原本是学医的，在国内时候是个医生，他太太当初是他那个医院里的护士，曾经对我说当初王君在医院里时候一身白大褂，脖子上挂个听诊器，个子高，又年轻，引人瞩目。我猜想他太太大概就是因为那个“引人瞩目”才被吸引成了他太太的吧。
王君性格随和，易相处，很容易成为朋友。我当初想借房子，他认识几个不动产中介，到处跑着帮我介绍，领我去看房子。他那时候正办理他太太去日本，同时也在办几个朋友，结果朋友纷纷办下来了，太太却被拒签了。他同他太太打国际电话，他太太在电话那头哭，埋怨他帮朋友办事比帮自己老婆还上心，老婆的事情都没有搞定，却一天到晚都在瞎操心什么狗屁朋友的事情。但好事多磨，被拒签几次后，他太太到底还是如愿以偿到东京与他相会了。
我们那时时有往来，他曾经在一家挺大的冰激凌店里做招待，晚上特地打电话把我叫到他店里去吃冰激凌。逢年过节叫我带老婆去他家吃饭聊天，他太太做许多好吃的东西招待我们。王君喜欢下围棋，但水平似乎平常，他告诉我从前他在国内时很崇拜聂卫平，有一次聂去福州那里下棋，他去看，结束后等在门外想要聂卫平的签名，但碰了一鼻子灰，被干脆冷淡地拒绝了，以后他就不崇拜聂了。王君老婆说王君很感激我，说我借钱给他让他办理老婆去日本，说上海人一般都不会借钱给外人的。其实我借给他的钱没有多少，但他和他太太总是记着，他太太不止一次提起，倒让我觉得不好意思。
我有一回发荨麻疹，身上起大片的红点，奇痒无比，将国内带去的必舒膏涂抹得白花花一片也止不住痒，抓耳挠腮恨不得将整张皮肤撕扯下来，老婆在边上看得捉急，却也无计可施，忽然说，打个电话问问小王吧，他不是医生吗？于是一个电话打给王君，他在电话里一听，说，是荨麻疹，不要紧的，别急，我现在就给你拿药过去，吃了就好了。结果晚上老晚了，同他夫人一起，坐了山手线路远迢迢赶去我家给我送药（可能是扑尔敏之类的），我吃了那药后果然很快就平安无事心静如水了。
王君后来去考大东文化大学，考后去看榜发表时很紧张，打电话给我说看了一眼与自己相近的那组考试号码后又离开，生怕自己的号码不在其中，我说肯定在里面，叫他“妹妹大胆地往前走，莫回头”。他便回去看，片刻又打电话来，说“考上啦！”，声音兴奋使我隔着电话能看到他的喜形于色，我也颇受感染，为他高兴。（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