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河

  这大概是十几年前我还工作时的事儿。我写了撞车后的经过和感受。可后来电脑坏了帖子的前半部分丢失了。现在在电脑中翻出这半个段子，修修补补一下吧。

  那是个初秋的傍晚，我从公司下班开车匆匆回家。在一条比较狭窄的街道上，我左侧因红灯，车子排上了长龙。虽然公路左侧小街出口都由开车司机们自觉地留出了车辆进出的空档，但小街里的车子往外开，视野还是被排成长龙的车辆挡住很多。这让小街里开车出来的司机很犹豫。我开进这条街道时也不能判断是否左边小街里是否有车辆开出。就在这种情况下事故发生了。

  一位司机开车想从小街里开出左拐；但视野被挡。这时在此小街口让出路口的车的司机挥手示意他可以左拐。其实这位司机忽略了我正在前面开车直驶过来。小街里的司机见有让出路口的司机示意他左拐，便一踩油门就拐了出来。当我发现有辆PICKUP迅速地开出来左拐时，我们两个车的距离已经非常近。我紧急刹车并往右打把，企图错开这辆冒失的PICKUP，但我的车左前轮仍不可避免地被PICKUP的尾部刮了，发出刺耳的声音。这当然不是什么大事故；可眼睁睁地看着我车头的左边“稀里哗啦”的响，也真是心惊。我把车刹在路当中。那辆PICKUP也在前边二十米远的路边停了下来。他开车门跳了下来，脸上表情莫名其妙的样子。很快他向我挥手，示意我把车子开到路边，以便我后面已经阻塞起来的车子能够通过。我犹豫了一下，就把车子开了过去，停在PICKUP的后面。

  我的车其实并没有受到很大撞击，防护用的气袋没弹出就是证明。我觉得自己应该就地停下。谁都知道，车子一动，事故现场就改变了，这对我——撞车事故没有责任的一方是否非常不利？可这是条很窄的居民区小街，但来往车辆非常之多，因为这是条连接两条主要大路的近道，上下班的人们都在这里“钻胡同”。如果我就是堵在道上不动等警察来，这下班的人们得多气呀。可为了别人的方便把车停在道边，我这个受害人很可能由于肇事者事后不承认自己的过失，而得不到应有的赔偿怎么办？是呀，我当时心里真有些矛盾。另外，我也想把车子停在PICKUP后面去看清其车号。哎哟，你下车跑过去看不就行了。是呀，是呀，不过我当时已不想把车停在路上了。现在想想我到底做得对否？不知道，不知道……

　　既然是居民区小街，我和肇事者的车都停在了一家住户的房门前。PICKUP的司机是个白人男子，下来就急切地问：“WHAT HAPPENED,WHAT HAPPENDE（怎么回事）？”我英文虽然一团糟，但这句还是听得懂。然而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英文糟糕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的原因是，我不清楚他是否要先发制人地赖帐。恐怕他心里很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跟在我后面的车子一辆辆擦身而过，当时心里真有些茫茫然。

　　我还是结结巴巴地简单叙述了刚才的两车擦撞。PICKUP左拐抢路，我因距离太近，尽管踩了煞车，可已经来不及了。我的车左前灯碎了，车子左前方的外壳损坏得很厉害。这个白人男子听罢说，他本来是停在路口等待左拐的，因为来往车辆太多，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机会拐上路。忽然，他看见一辆让出路口的车的司机示意让他赶紧左拐。他见状立刻开车左拐上路，根本没注意是否有车过来。他是在车上听到“砰”的一声才觉得出了事。“I’M SORRY。”他郑重地向我伸出了手，并沮丧地直摇头。看来他意识到两车擦撞的责任在他，现在正后悔刚才的轻率。

　　接下来，路边的住户主动提供了电话（我俩都没手机），这位白人男子立刻给警察打了电话，告诉说此地出了撞车事故，但没人受伤等等。我们相互抄写了对方保险公司的名称、电话、地址和对方的保险号码，然后就是等警察来处理事故了。这位白人男子很友善，看我一直绷个脸，就再次伸出手来说：“I’M SORRY。”

　　我有点放松下来，在等警察期间我们甚至谈得很投机。因为我们两车擦撞并没有人受伤，警察便姗姗来迟。这下我们聊得更深入了。他是个州立大学医院的护士，今年52岁，有两个上大学的女儿。他今天是赶去上夜班，一着急，轻信了别人竟出了事。我告诉他，今年我五十有一，有个上高中的女儿；今天的撞车是我在美国第一次遇到。他问我在美国长期生活的感受。我说“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

　　就在我俩来了聊天的兴致，甚至要交上好朋友时，警察到了。我基本上没说什么，这位护士如实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警察查看了我们的驾驶执照和保险单后，马上写事故报告，然后遗憾地对白人男子说了一番话，大致意思是说擦撞的主要责任者是他，并让他在报告单上签字。但他并没有在报告上明确写谁的责任，只是客观描述事实。事后我被告知，新泽西州的警察都是这样写撞车事故报告的，主要是不想惹麻烦。什么麻烦？事故的赔偿问题呗。汽车保险公司厉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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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13年前的事儿了。我在美国将近30年了，中国朋友们聚会时如果谈起交通事故，一般都说要有足够的防范他人的心理，也就是不能轻易相信人；他们还举出种种的事例来说明这点的重要性。我在美国开车很规矩，发生碰撞事故大概就两次，而且都不严重。头一次在下雨天我开车没留神追尾。我很紧张。来了个警察是小伙子，见我哆哆嗦嗦的样子使劲安慰我。见没什么大不了的，让被撞者留下我保险公司电话就让我走了。第二次就是以上我说的这次。我感到，如果我们能相互信任，问题都是很好解决的。可是，如果你在一个没有丝毫互信的社会里就不好办了。

后记：

  这帖子不知为什么一个多月没贴出来。现在这辆1998年的Honda Civic已经卖了。买之前老伴儿上网查了一下，有点兴奋地说“估计还能卖700块”。结果呢？收车的人来了试着开了一圈，说曾出过事故，且现在车子要开还需要好好检修。这意思我们明白，还值多少钱吧。收车人算了一下，200块了。好吧，我们不讨价还价。可是还得交一百多块钱的税。有点匪夷所思哈。也罢了，毕竟是20年车龄的车嘛。这样我们这个老车寿终正寝。这些年我们开着它曾到加拿大旅游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