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万维博客 作者:高伐林
宣传上,中共“内外有别”:在信息分配上分等级,在灌输口径上分对象。毛泽东早就如此倡导,很有革命传统。尽管人们批评中宣部、意识形态部门,但说句公平话,中共的宣传水平是不断在提高的,许多宣传干部包括《较量无声》制作者、受访者,都出国受训吃过洋面包,至少比我的学历要高得多
由中国国防大学、总政治部保卫部、总参谋部三部、中国社会科学院和中国现代关系研究院联合推出的电视专题片《较量无声》,2013年10月底两度流传,又两度被封;到年底又一度流传,又再次被刹住。尽管流传时间都非常短暂,但是扩展速度甚猛,引来无数关注。
这部专题片,制作者是国防大学信息管理中心,国防大学政委刘亚洲、校长王喜斌两位上将高调担任总策划。这种背景,其内容又如此杀气腾腾,自然引起议论纷纷。中国研究院2013年11月2日在新泽西举行第五次研讨会,主题就是专门解读这部军方猛片。
会议由明镜新闻出版集团执行总编辑陈小平主持,参加研讨会的有来自中国的三位学者:原中共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研究员姚监复,前《经济学周报》副总编高瑜,《中国改革》杂志社前社长、政治评论家李伟东;以及来自美国纽约、新泽西的政治评论家阮铭,前哥伦比亚大学客座教授张博树,独立学人冯胜平,政论家孟玄,律师叶宁,以及明镜集团总裁何频,和我。与会者观点各异,各抒己见。
全部发言,已在《内幕》杂志上刊登,并已经在明镜新闻网上分篇连载。下面是我的简短发言。转贴于此时,我略增加了几句话,因为在会上前面许多人发表了看法,在这里,如不交代一下,可能有的读者看不明白。事过两个月,我这些话也不新鲜了,放在这里,算存个档吧。
在《较量无声》讨论会上的发言
高伐林:我刚才抢著想插言,因为听到伟东说,《较量无声》是对外公然发布的新冷战宣言;高瑜大姐则说,这个片子是对内公开恐吓民众和知识分子的新强硬警告——几位发言特别强调“公然”“公开”这个词,我就想插言。但听到张博树发言,他讲了在中国社科院从事研究时,了解到中共对外对内有两套语言系统。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发言了,我想讲的他多半讲了,我基本上同意他的看法。这里我只简单补充几句。
我认为,《较量无声》并不是一个为公开放映而制作的东西。
我早年在中央机关的宣传部门工作过一段时间,与当时中共对外宣传小组、国务院新闻办打过一些交道,时间并不长,但对中共宣传体系和程序有所了解。在宣传上,当局确实是“内外有别”的,在信息分配上分等级,在灌输口径上分对象。毛泽东早就倡导这一套做法,很有革命传统。多年来,尽管人们批评中宣部、批评他们的意识形态部门“一蠢再蠢”,但说句公平话,中共的宣传水平还是不断在提高的,许多宣传干部,包括这部片子的制作者、许多受访者,都是出国受训吃过洋面包的,了解现代信息传播和社会控制理论,至少比我的学历要高得多。他们对手中这么多的宣传工具,也进行了调整,做了分工,受众市场分得越来越细,对什么人要讲什么话——对美国对西方、对国内老百姓、对基层干部、对自己内部的官员,都各有一套说辞。
只不过十多年来,随著电脑、互联网、微信微博、手机等等现代传播技术手段飞速发展,党内高层矛盾、社会矛盾,有了新的表达方式、斗争方式。这就屡屡出现这样一种情况:本来是对内讲的一套东西,被拿到外面来了。这部片子就是这样,本来是给内部看的,不是给全体党员、不是对全国人民,更不是对外讲给西方国家听的,而就是放给军内、党内一定范围的干部看的,他们是要用这套说词来统一自己队伍的思想,来巩固内部,让内部有一套比较完整的思路来自圆其说。这是这部片子的用途之一。
第二,这部片子的另一个重要用途,我看是要影响习近平。刚才有人说,习近平用不着别人来“打通思想”,他本来就与这一套说辞“心有灵犀一点通”。——不错,很可能确实如此,但即使如此,即使习近平确有类似想法,也需要持续得到外界的正反馈来不断强化,因为党内外、国内外有别的势力、别的思想呀,他们也竭力想影响习近平呀,万一习近平被他们拉过去了呢?
这部片子的功能,就是给习近平的思路提供一套似乎很有说服力的国际背景,不断地提醒习近平:中国现在还是强敌环伺,随时通过五条途径,在中国内部寻找代理人,妄图颠覆中国,情况很严重,执政者必须要有危机感……习的“819”讲话,也才能更理直气壮。这部片子中所举的一些西方政要所讲的话,比如克林顿、布什讲的那些话,我相信本身都是真的,但它把这些话全部集中起来装在一个精心设计的框架里,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都有了強烈的指向性和寓意,——统统成了针对中国阴谋的佐证了!记得片中还有个西方小女孩唱歌要“改变世界”的镜头,也被放进这个框架,于是这个小女孩也就变成了针对中国“和平演变”阴谋的一部分了!
为什么这部片子后来又收回?我看有几种可能性,一种,本来就是对内的,就不该拿出去对外嘛,对中国的国际形象不利,或者说过早暴露了战略,习近平就算有这种想法,也不愿意早早被西方国家知晓;另一种可能是,对这部片子被拿到了外界,习近平本人倒无所谓,但引起党内其他人或其它势力不安,认为“会引起党员和群众的思想混乱”,加大来自左边的压力,“中央应该出面管一管”,于是就把这东西又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