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歌 2024年12月8日

12月8日，叙利亚反政府武装继占领霍姆斯后，当天攻入了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事实上，叛军并未遇到政府军的有效抵抗。叙总统巴沙尔·阿萨德在8日凌晨逃离首都，不知所踪。

这标志着阿萨德家族在叙利亚长达54年的统治正式终结。

自2011年以来，叙利亚内战已经持续了13年，各方势力的介入让这个国家早已支离破碎。在内战中，俄罗斯、伊朗及真主党支持阿萨德的政府军。土耳其支持叛军中势力较大的武装，但又打击反政府的库尔德民兵，也与伊斯兰国作战。以美国为首的国际联盟从2014年开始着力打击伊斯兰国，同时又从军事上和财政上支持包括库尔德人在内的叙利亚民主力量（SDF）。

胶着了十几年的叙利亚割据局面，最近因以色列暴击黎巴嫩真主党，使真主党陷于瘫痪而发生改变。同时11月5日川普当选新一届美国总统后宣布将尽快结束乌克兰战争，要求俄乌双方走上谈判桌，这一新变数使普京专注于乌克兰战场，最近无暇顾及叙利亚。伊朗也面临以色列的威胁和川普新政府的高压。这使得支持叙利亚阿萨德政府的三方主要力量迅速瓦解。

正是利用这种局势的转变，土耳其支持的反政府武装在一周前突然向政府军发动进攻，迅速占领了西北重镇阿勒颇。在随后几天又沿高速公路占领了哈马和霍姆斯。叙利亚总统阿萨德带着全家飞往莫斯科向普京求救。但普京现在自己压力山大，哪还顾得上阿萨德？阿萨德连普京的影子都没见到，只好把家属安顿在俄罗斯，自己于周六飞回叙利亚，曾宣布将于周六晚8点发表全国讲话，试图稳定局势。没想到反政府军进展迅速，周六就攻占了离首都最近的霍姆斯，周日就打进了首都大马士革。阿萨德一看大势已去，只能仓皇出逃，目前不知所踪。持续了24年的独裁统治一夜崩塌。

2000年巴沙尔·阿萨德刚接班时，我正在广州做国际新闻。那年我在《广州日报》上开了一个专栏叫《因人而议》，每周一篇评论国际人物。那年的6月19日我写的正是巴沙尔·阿萨德，题目叫《巴沙尔：人生急转弯》。

生在帝王之家，并非都有帝王之志，亦非都有帝王之相。2000年的巴沙尔·阿萨德年仅35岁。他早年在英国留学，对政治毫无兴趣，他一心想当个眼科医生。那时的巴沙尔看上去更像个新时代的年轻白领，温文尔雅，胡子修得一丝不苟，年过30还不想结婚，喜欢上网，思想新潮。他在英国认识了现在的夫人阿斯玛，她在伦敦从事金融业。

巴沙尔的父亲老阿萨德于1970年通过政变上台，开始了阿萨德家族在叙利亚的独裁统治。一开始老阿萨德着力培养他的长子、即巴沙尔的哥哥巴塞勒。巴塞勒喜欢骑马和赛车，当时已是叙利亚共和国卫队司令的巴塞勒于1994年因飙车意外死于一场车祸。这场车祸一下子把巴沙尔抛进了政治旋涡，父亲的十二道金牌结束了他在伦敦的逍遥日子。他返回叙利亚并进入霍姆斯军事学院，五年后这个眼科医生变成了一名上校，并协助他的父亲负责反腐工作。2000年6月初，老阿萨德心脏病突发去世。巴沙尔突然发现，他现在竟要管理这个国家了，而这位眼科医生还没准备好呢。

事实上，当时的叙利亚宪法规定总统必须至少40岁，为此叙利亚议会立刻修改宪法，把总统的最低年龄改到34岁。于是，在2000年6月18日，不到35岁的巴沙尔顺利当选叙利亚总统。此后他分别于2007年、2014年和2021年三次连任至今。

当年的巴沙尔年轻得像一张白纸，没有人能预言他的未来。许多人包括当时写评论的我，都觉得年轻且又受过西方教育巴沙尔，或许能给老气横秋的中东政坛带来了一股清新之风。他也确实作过一些尝试，甚至在2014年的总统选举中允许有人跟他竞争。但强大的制度惯性和家族利益，最终还是把一个年轻的眼科医师生生塑造成了一个残忍的独裁者。

叙利亚阿萨德政府的倒台对中东和平意味着什么，目前还是未知数。因为反政府武装中有不少是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派别，这些组织走上叙利亚的政治舞台，会不会成为新的塔利班？叙利亚会不会变成另一个阿富汗？与以色列会是什么关系，会不会比哈马斯更激进？对中东和平进程会有怎样的影响？所有这些现在都很难说。

在叙利亚，尽管一个持续了超过半个世纪的独裁政权终于倒台，这件事本身值得庆贺，但叙利亚的未来仍是未定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