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文少卿】

澳大利亚前总理陆克文（现任澳大利亚驻美国大使）曾说，澳大利亚与美国的联盟是该国外交和国防政策的“基石”。然而，随着特朗普重返白宫，这一基石看起来就像涨潮时的沙堡一样脆弱不堪。

特朗普那不可预测的外交政策，加上他对那些“没交够保护费”的盟友一贯的轻蔑，使得澳大利亚政策制定者们陷入了生存焦虑：如果堪培拉打电话求助，而华盛顿压根不接该怎么办？

面对这种可怕的可能性，澳大利亚衮衮诸公的反应堪称“战略无能大全”。

一些人，比如总理安东尼·阿尔巴尼斯，选择了最古老的办法——自欺欺人，信誓旦旦地宣称华盛顿一定会保卫澳大利亚。人们可以想象阿尔巴尼斯在国会大厦的走廊里梦游，手里紧紧攥着一份快要散架的《澳新美安全条约》（ANZUS），嘴里喃喃自语：“他们不会抛弃我们吧？”

另一些人，比如反对党领袖彼得·达顿，则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的自我麻痹：疯狂地拍特朗普的马屁，希望谄媚能够换来安全保障。不幸的是，达顿似乎忘了，特朗普的喜好比他的政策立场还要善变。

然而，无论是哪种策略，都没有给澳大利亚带来真正的安全感，也没有激起澳大利亚自我防护的意识来。澳大利亚海军及其“五眼联盟”伙伴等到中国舰队开到了家门口了，才匆匆出动前往追踪，而不是从一开始就“情况尽在掌握”——毕竟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五眼”这帮“天兵”应该做的。

当中国舰队驶入西澳大利亚海岸水域时，只有《澳大利亚人报》报道称澳大利亚采取了一些反制措施，这个措施就是美国海军“弗吉尼亚”级核潜艇“明尼苏达”号，它一直在珀斯郊外的斯特灵海军基地悠闲地欣赏风景。

《澳大利亚人报》是从社交媒体上的一篇帖子中获得了独家新闻，帖子中的视频显示了潜艇出港的情景。与“明尼苏达”号一起驶离斯特林的，还有澳军“霍巴特”号驱逐舰和一艘身份不明的“柯林斯”级潜艇。澳大利亚主流媒体大肆抨击中国海军的行动“缺乏透明度”，而澳洲海军自己的动向却只能通过社交媒体掌握，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还好，对于美国的其他动向——包括但不限于对乌克兰、加沙、加拿大、丹麦和墨西哥等国的所作所为，澳大利亚媒体还是进行了充分的报道，这让堪培拉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一直奉为圭臬的“基石”联盟，会不会其实早就变成了一块风化的废墟？美国是不是早已为澳大利亚写好了剧本，准备让它扮演与乌克兰相似的角色，在大国博弈中沦为一颗可以被随时牺牲的棋子？

过去20年来，澳大利亚的外交政策基本上就是扮演美国忠实的“看门狗”：参与美国发动的每一场战争，允许美军在其领土上部署敏感装备，在南海、台湾问题上对中国狂吠，凡是华盛顿关注的问题，堪培拉都冲在前面。

然而，回报是什么？什么都没有，除了让自己成为未来中美冲突中最先遭殃的目标。而现在，随着中国舰队的巡航向世界展示实力，澳大利亚终于开始意识到一个简单而残酷的现实：如果爆发冲突，它根本不可能赢，从来就不可能。唯一相信澳大利亚能抗衡中国的，只有那些把推特争吵当成战略规划的所谓“国防专家”（比如刚刚被美国“断粮”的“独立智库”——澳大利亚战略研究所）。

“正如北京上周在新南威尔士州海岸进行的军舰实弹演习所提醒我们的那样，澳大利亚对中国毫无胜算。”澳大利亚电视名人艾伦·科勒写道。澳大利亚人一夜之间意识到，中澳两国海军在军舰方面的实力对比为234比16——让这帮装睡的人睁眼，真的太不容易了。

中国海军军舰航迹图，资料来源：澳大利亚国防部 纽约时报

澳大利亚人甚至终于意识到了AUKUS协议有多荒唐。这个曾被吹捧为“改变游戏规则”的安全协议，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耗资数千亿美元的笑话。澳大利亚前外长加雷思·埃文斯最近承认：“毫无保留地接受AUKUS，很可能是澳大利亚作出的最糟糕的国防和外交决策之一，这不仅将我们的主权和独立置于巨大风险之中，而且就澳大利亚的国家安全而言，其带来的风险远大于回报。”

20年后才能到手的核潜艇（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既无法提供即时防御，也无法让中国这个早已建立强大舰队的国家感到一丝威胁。相反，AUKUS唯一的成果就是让华盛顿和伦敦赚得盆满钵满，澳大利亚却只能空欢喜一场。澳大利亚在越南、伊拉克和阿富汗都已经被美国“割了韭菜”，按理说应该长点教训，对英美的军售承诺保持警惕。但显然，有些坏习惯就是改不掉。

更让他们忧心的是，澳大利亚现在还必须面对一个更糟糕的可能性：被美国彻底抛弃。ANZUS会重蹈北约的覆辙吗？如果真是这样，澳大利亚最后可能只会得到美国的一句“祝你好运”，加一张空头支票。

一些澳大利亚人认为，澳大利亚在美国心中占有特殊的地位。这也许是对的，但美国人通常也喜欢加拿大人，看看后者现在的境遇吧——美国官员甚至威胁要将加拿大逐出“五眼联盟”。

从汉斯·摩根索到约翰·米尔斯海默，现实主义学者们长期以来都强调，被大国夹在中间的小国应该务实地、而非意识形态化地处理自己的安全问题。然而，澳大利亚对此视若无睹，宁愿沉溺于“中等强国”能够独立运作的幻觉，同时又对美国在战略上极度依赖。结果就是：澳大利亚的外交政策既无自主性，也毫无实效。

历史上，成功的小国——例如冷战时期的芬兰——通常采取微妙的平衡外交，在大国之间灵活周旋以保持主权。而澳大利亚的做法却恰恰相反：它选择将自己的安全寄托在一个越来越不可靠的霸权国家身上，同时还不遗余力地得罪自己最大的贸易伙伴。这种战略上的自相矛盾不仅愚蠢，更是自我毁灭。

澳大利亚是时候面对现实了。寄希望于美国的保护不仅幼稚，而且是主动迎接灾难的行为。与其把自己绑在美国这个越来越不稳定的战车上，澳大利亚应该制定基于现实的外交政策。堪培拉应该采取一种更加独立和务实的方式——优先考虑其周边地区的稳定，而不是条件反射性地与华盛顿的算计保持一致。这意味着，它必须摒弃对中国的本能敌意，转而寻求以经济和安全利益为基础的合作关系。

这样做，澳大利亚或许最终能够制定出一条真正符合其国家利益的路线，而不是成为大国竞争中一个可牺牲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