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将军谈《河殇》


作者：王震
　　《河殇》在电视台连播两次，几家报纸发表解说词，又印小本子发行，报刊上发文章，说好得多。我接触的同志，老干部不高兴，老工人不高兴，经过五、六十年代的中年同志不高兴，有些青年同志也不高兴。但是只在下面讲，谈得来的同志一起议论，不愿写文章，不愿在会上讲，怕打棍子。

　　作者说，这是政论片。有图像，有音乐，又发议论，影响大，语言也流畅。至于艺术技巧，有人说好得不得了，有人说图解概念，像大字报。就政论来说，的确提出了大问题，世界历史、中国历史、现实政治的大问题。

　　这样的大问题，总不能只准一种意见讲，不准别的意见讲。文艺作品怎么样，有人不主张领导干部发言。作为普通观众、普通读者，一个老兵，一个共产党员，谈点个人意见，该允许吧。

　　我看《河殇》，感觉和文化大革命开始时候一样。

　　讲四条意见。

　　一，先讲历史观。

　　《河殇》讲历史，就讲文化，把什么都归结为文化，用文化代替历史、解释历史。中国为什么落后？它说因为黄土、黄水，“独特的地理环境”，“中国人既不像欧洲民族那样生活在地中海周围，也不像美国那样住在两个大洋之间”，黄色大地不能教给我们“真正的科学精神”、“真正的民主意识”，很难有民主、自由、平等这些东西。

　　我看，这是文化决定论、地理环境决定论。

　　二，再讲中国历史。

　　对于中国古代史，《河殇》一半赞扬、一半挖苦。至于鸦片战争以后，就全部否定：“近百年来总是被动挨打”、“几十年来贫穷落后”。

　　被动挨打，谁的错?为什么没有一个字谴责帝国主义侵略，反倒嘲笑林则徐?太平天国、三元里、义和团，甚至孙中山，提都不提一句，好像中国人民一点斗争都没有。“五四”以来我党领导的反帝反封建斗争，也被一笔勾销。

　　所谓“几十年来贫穷落后”，说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以来，是嘲笑共产党执政的历史。具体说，一个大跃进，一个文化大革命，一个三门峡——黄河水倒灌八百里秦川。

　　老实说，共产党错误不止这三件。你可以开一份大清单。但是共产党难道没有做过好事?到底好事多还是坏事多?从建党，打日本，打蒋介石，打美国人，后来中印边界战争、对越自卫反击，共产党的优秀儿女死了多少?流了多少血?社会主义建设，最艰苦的地方，都有共产党。为了民族独立、祖国富强，几代仁人志士，英雄豪杰艰苦探索，做出了贡献。但是共产党牺牲最大、成绩最大。毛泽东同志、邓小平同志都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国人站起来了。

　　一位海外人士说，台湾振兴，靠十大工程，大陆的大工程，几百个、几千个也不止。台湾也是黄面孔嘛。就说治理黄河吧，国民党统治大陆做了什么贡献?我和电视部的同志说，请他们拍一下刘家峡、青铜峡、龙羊峡。我们治理黄河，不止这三件。在共产党领导下，有社会主义制度，利用现代科学技术，完全可以变害为利，在黄土、黄水上创造奇迹。

　　4000万共产党员，绝大多数是好人。现在党内问题不少，人民有意见。我们欢迎批评。确实必须下决心解决这些问题。但是搞掉共产党，用别的党代替共产党，我看人民不会答应。

　　第三，关于改革开放。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邓小平同志等党的老一代革命家开创改革开放大业，已经取得很大成绩。我们要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这个决心任何时候也不能动摇。

　　《河殇》怎么谈改革开放呢?

　　它说，1649年，英国资产阶级革命，“一个人的专制让位给一批人的共同执政”，“跨入历史新纪元”。马克思“设想”一个“轮廓”，十月革命“似乎”宣告未来社会出现。这里特别写列宁和普列汉诺夫的争论，普不主张过早夺取政权，认为对社会主义急于求成会使经济遭到最惨重失败。他向列宁的挑战，“没有被历史所淹没”。接着，上面那个“历史新纪元”就到了社会主义各国的改革，到了我们党的十三大。这无非是说，我们的改革开放，不是马克思、列宁的事业的继续，而是克伦威尔事业的继续，资产阶级革命的继续。

　　《河殇》说，大兴安岭森林大火，是“衰朽的社会机制”发出的警告，“这是一个民族的整体悲剧”，“如果中国的社会结构不更新，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以至观念不现代化，谁能保证悲剧不重演呢?”这么说，美国那个森林大火烧得很厉害，也有飞机失事，吸毒、走私、抢劫、卖淫、艾滋病成为社会问题，是不是也是“衰朽的社会机制”的警告，“社会结构”必须更新呢?

　　它用“黄色文明”、内陆文明比喻中国文明(包括社会主义文明)，用蔚蓝色、海洋文明比喻资本主义文明。结论是：“黄河东流万里，最终还是流入大海”，“蔚蓝色的海风终于化为雨水，重新滋润这片干旱的黄土地”，“使巨大的黄土高原重新获得生机”，十三大“泛起了蔚蓝色的透明度”，十四个沿海城市必将“刷新中国文化的颜色”。

　　十三大是我党历史上一次重要的会议。我们的改革开政策，是社会主义改革开放政策，是从中国实际出发、广采各国之长，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改革开放政策。用资本主义文明那个“蔚蓝色”来概括十三大，描述十三大改革开放政策的性质和方向，完全不符合事实，也不能表明拥护十三大。

　　四，中国人民能不能自己解放自己。

　　在《河殇》里，中国历史一团糟，中国文化一团糟，生于黄土，长于黄土，身上沾着黄土，吃黄米，喝黄水，住黄土的窑洞，这样地理环境里的人种，黄种人，什么都不是。也产生过几个杰出人物，最终都没有出息。因此，“黄种人的文明”衰落了，“亚西亚的太阳陨落了”。它就这样糟蹋伟大的中华民族、炎黄子孙!说了一大堆资本主义怎么好，但是又搬出“西方学者”，说中国资本主义萌芽无从谈起，资本主义无法从中国产生，你就是人均1000美元，小康水平，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总之，“黄河不能再孕育一次”，靠中国自己，靠中国这块土地，靠黄面孔中国人，一点出路也没有，只有无止境的忧患。

　　这表现了对我们党、对十三大的不信任，以至于连中国这块土地，连中华民族，也一概不值得相信，完全寄希望于那个“蔚蓝色”。这还有什么民族自尊心、自豪感?邓小平同志提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在是不要社会主义，也不要中国特色，连中国也不要了。

　　我们有困难。靠你那个无止境的忧患，靠你那个“蔚蓝色”的恩赐，能够渡过难关?我不相信。归根结底，还是要靠《河殇》说得一钱不值的黄面孔中国人民，靠共产党，靠社会主义，靠在这块黄土地上的辛勤劳动。中国人民是伟大的人民。不相信人民，注定一事无成。我们中国共产党人，决心依靠人民，为建立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社会，一代一代奋斗。无论是取得胜利或是遇到曲折，此志不移，此心不改!

　　我要念一段邓小平同志十二大开幕词里的话：“中国的事情要按照中国的情况来办，要依靠中国人自己的努力来办。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无论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我们的立足点。中国人民珍惜同其他国家和人民的友谊与合作，更加珍惜自己经过长期奋斗而得到的独立自主权利，任何外国不要指望中国做他们的附庸，不要指望中国会吞下损害我国利益的苦果。我们坚定不移地实行对外开放政策，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积极扩大对外交流。同时，我们保持清醒的头脑，坚决抵制外来腐朽思想的侵蚀，决不允许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在我国泛滥。中国人民有自己的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以热爱祖国、贡献全部力量建设社会主义祖国为最大光荣，以损害社会主义祖国利益、尊严和荣誉为最大耻辱。”

　　我看，这是邓小平同志思想的最精粹、最完整的表述。有些人说拥护邓小平，但是不是全面接受这段话，只剩下满口“改革开放”，那是骗子，要警惕。

　　《河殇》在今天出现，那么多人喝彩，不赞成的人不敢公开讲话，很值得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