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近来相当受国际媒体关注。2008年5月新宪实施、2010年11月7日全国大选、11月14日翁山苏姬获释、2011年2月4日退下军装的前总理丹盛(Thein Sein) 经国会选举出任总统、3月丹盛发表演说,强调开放发展、4月军事强人丹瑞将军(Than Shwe) 正式卸下领导人职务、8月9日丹盛与翁山苏姬首次晤谈、10月释放政治犯,这一连串动作确实让外界感到缅甸开始不一样。
这是真的吗?翁山苏姬去年14日获释后,15日就接受BBC特派记者约翰‧辛普森(John Simpson) 首次面对面的专访。她说,她愿意相信丹盛政府的改革呼吁是真的,但她也强调,范围与程度才是重点。
或许是因为刚获释,当记者问到她是否会希望看到军政府跨台时,她回答,她并不希望看到军政府的垮台,-反而是强调军方统治者与人民、与反对人士针对国家未来发展,加强沟通对话的重要。5分钟的访问虽然短,但提问却直接深刻。
12月22日,翁山苏姬更是接受半岛电视台以视讯的方式与伦敦政经学院(LSE) 的教授与学生进行一场半小时的专访,并接受现场提问。虽只有半小时,却已让人看到翁山苏姬在海外的人气指数。提问不多,翁山多数仍是在强调缅甸必须开放,走向民主,军方支持的新政府必须与人民加强对话,以利缅甸能够顺利走向未来。她说,军方虽然强调经济应先行于政治,但没有政治的改革开放,经济发展的果实不会是缅甸全体人民的。
翁山苏姬的两次外媒专访,确实让外界振奋,让人对新总统有不一样的期待,而丹盛上任后也发出愿意积极参与国际社会,化解国际压力,争取停止制裁缅甸的声音。
今年8月,在印尼召开的第43届东协经济部长会议上,丹盛总统主动提出缅甸希望承办2014年东协高峰会议并担任东协轮值主席国的要求。可以看出,缅甸积极争取加入东协自由贸易区(ASEAN Free Trade Area. AFTA),也寻求能够顺利加入预定在2020年之前成立的东协经济共同体(ASEAN Economic Community) 的企图心。
缅甸其实正在借镜中国大陆的发展道路。登盛就职后在议会发表演说时强调,国家将会全面发展经济,实行市场经济制度,欢迎外国资本投资。为了让新政府有发挥的空间,今年1月缅甸的「国家和平与发展委员会」特别颁布了《缅甸经济特区法》,3月更进一步颁布了共12章58条内容上更加明确详细的《土瓦经济特区法》,希望吸引外资共同发展。
丹盛也同时玩起地缘政治的游戏,他除了分别于今年5月与10月对北京和新德里进行国是访问外,也欢迎西方各国外长领袖与国会议员访问缅甸。7月2日,陆克文这位澳洲前总理,现为澳洲外长,成了首位访问缅甸的西方外长,美国国务院近来也发言支持缅甸的转变,官员开始频繁接触。另外,根据大陆人民网,6月10日起,缅甸自1962年实施的新闻出版物审查制度已由官方预审,改为民间自审,政府已选取82家报纸和96家杂志试行。
这些自丹盛上台以来的转变,已让国际社会由原先对去年大选结果的公开质疑,逐渐转为默认。虽然翁山苏姬愿意相信政府的转变是玩真的,然而缅甸年轻世代却不这样想。他们不相信转变会有成效,认为丹盛到底仍只是躲藏在幕后独裁将军们所操纵的木偶,这些看似转变其实是军方安排的戏码,丹盛只是照著剧本演出而已。
2008年5月笔者有幸跟随法鼓山赈灾队前往缅甸两个多礼拜,因缘结识了一位缅甸青年阿努。最近阿努好不容易才以电子邮件回覆笔者说,大家仍不相信,毕竟军方掌权如此久,说要改变让人觉得不可能,握有权力利益的人是不会放弃的。
阿努现在在乡村小学教书,闲暇时他也相当勤快地继续充当司机赚钱养家。司机是缅甸年轻人相当响往的工作之一,特别是替外籍人士当司机,不仅有小费可拿,也可满足内心中想与外界交往的憧憬。
阿努当时是笔者的摩托车司机,若不是他骑著野狼125机车载著笔者穿梭在缅甸南方偏远农村的泥土小径上,赈灾工作也无法顺利进行。笔者也因此因缘与阿努成为好友。
当时基于好奇,休息闲聊时,笔者问他对政府软禁翁山苏姬的看法,阿努却是以一种不屑的表情对笔者连说了三次:stupid、stupid、stupid。他说,军政府真的很stupid,软禁她根本于事无补,很幼稚。他更透露,翁山苏姬所住的那条街上全是军方安排的人,商店店家甚至连行人也是刻意安排好的,都是假的,全都在政府的掌控中。
也难怪年轻人不愿相信。再者,这位瘦小的半文人总统丹盛已年届60中旬,心脏有毛病也装有心律调整器。他出身军事院校,在丹瑞的安排下曾出任陆军总司令一职,96年担任仰光地区的最高军事首长,04年担任国家和平发展委员会第一书记,2007年更在丹瑞将军的安排下,出任国家总理一职。一般咸信,丹盛的出线在于他作风一贯低调,虽已退下戎装,但他毕竟是丹瑞培养的人马,未来绝不会倒戈相向,危害军方。
另外,军方至今不愿意承认1947年2月12日翁山苏姬父亲翁山(Aung San)将军与各少数民族(如掸族、克钦族) 所签属的「彬龙协议」(Panglong Agreement)。翁山苏姬最近还提议新政府能尽速召开第二次彬龙会议,但已很快地被否绝。
根据1947年的彬龙协议,政府承认非缅族人民是以独立自主的各邦「自愿」加入缅甸联邦,各邦因此享有高度的自治权。不幸,此协议后来导致翁山将军于7月19日遭到暗杀,1962年奈温将军的政变,使得1947年通过具有民主宪政精神的联邦宪法遭到废除,施行军事独裁与缅族化运动至今。
与隔邻孟加拉相比,缅甸社会整体氛围保守也封闭多了,经济发展也落后许多,广大的农村人口更是一贫如洗,经常只能仰赖人道工作者或当地寺庙和尚定期援助。为了延续统治利益,缅甸的转变或许是不得不然,且在考量年龄、东南亚经济一体化与不愿成为北京另类「殖民地」的反中情绪下,这位半文人总统必须作出些许的改变。
但一切仍在云雾飘渺间,无法确定。美国人不笨,虽口头上表示乐见缅甸军方的改变,但也清楚表示,国际社会对缅甸的制裁仍未松动、美国对缅甸的政策也未改变。很清楚,仍要观其行。就如翁山苏姬所说,这一切还是须看改变的程度与范围。
【2011-10-25 联合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