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军中马前卒

　　2024年美国大选，特朗普第二度入主白宫，不仅在于其大量草根粉丝的选票、共和党建制派的力挺，还在于富豪埃隆·马斯克的“入局”和强援。正是这位跨航天、互联网、汽车多行业的商业巨头、世界首富，利用海量的资源及平台为特朗普摇旗呐喊，助推特朗普击败民调一度领先的哈里斯，重返白宫。

　　近日，马斯克又激烈批判英国执政的工党政府，对其移民政策及对穆斯林犯罪问题的态度表达不满，并鼓动英国白人右翼民粹对抗政府。而更早时，马斯克也就德国政局、俄乌战争等国际议题多次发表争议言论，包括支持极右翼的“德国另类选择党”、为普京侵略辩护和批评乌克兰等。这反映了马斯克对政治的干预，已超越美国国界，成为正在影响并试图主导世界政治风向的富豪政客。而马斯克所“辅佐”的特朗普，也是商人出身、美国巨富。

　　商人/富豪参与政治，有着独特的优势。首先，富豪出于经商致富的需要，总是会与各路政客打交道，对于政治和权力有着远超普通人的关心、了解、参与频率与干政能力。第二，富豪拥有常人乃至政治家都没有的巨额私人财富，可以转化为影响政治的巨大能量。第三，富豪之所以成为富豪，大多都有着过人的做事和待人能力，本身就有从政的底子，参与政治往往得心应手。而许多富豪有了巨额金钱，也往往会有超过物质的追求、更远大的理想，参与政治是其实现理想追求的绝佳途径。

　　在20世纪，有不少商人/富豪涉足政治。其中，政治和意识形态色彩最浓厚、影响力又巨大的代表人物，是乔治·索罗斯。

　　这位出生在匈牙利、在英国求学、之后又移居美国，历经纳粹统治、二战、冷战的犹太人富商，或许正是因自身曲折经历和多重身份，对参与政治、改变世界有强烈渴望。成为巨富后，索罗斯将大量财产和资源用于支持美国及其他国家特定政治团体。

　　索罗斯在美国旗帜鲜明的支持民主党和进步主义，如2008和2012年有力助推奥巴马当选总统、2016年鼎力支持希拉里竞选总统。在国际上，则致力于支持各专制国家反对派、促进自由民主与“开放社会”。他还在出生地布达佩斯创办了“中欧大学”，培养致力自由与进步的青年人。索罗斯对女权、LGBT、环保、少数和弱势族群权利问题也都颇为支持。

　　索罗斯的种种活动，产生很大影响，取得不少实际成果，也带来巨大争议。美欧民主国家的右翼人士批判其是操纵各国政治、藏在建制派政客幕后的“深层政府”首脑;中俄在内非民主国家，则指责其干涉各国内政。

　　除了索罗斯，比尔盖茨、巴菲特等人也都对公共事业颇有参与，但政治色彩相对较淡、立场较中立。

　　而今日的马斯克，与索罗斯同为商人、巨富，也都对政治充满热情，但价值观和立场却是截然相反的。马斯克旗帜鲜明的支持共和党和右翼，且有较强民粹色彩，反对民主党和进步派。在国际上，马斯克倾向支持普京的俄罗斯等专制威权势力，并策应欧洲右翼民粹的崛起。和索罗斯相互厌恶的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就和马斯克过从甚密，二人在特朗普的海湖庄园共进晚餐。马斯克也更支持欧美白人本位主义、本土优先主义。虽然马斯克和索罗斯都强调对“自由”的尊崇和捍卫，但二者对“自由”的内容定义、判断标准、适用对象，是大相径庭的。

　　相较于索罗斯的理想主义，马斯克更强调利益至上和效率优先，有强烈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色彩。也可以说，马斯克将效率和社达作为了理想，并希望通过影响政府政策和公民社会，让更多人都接受和遵循。

　　相较于索罗斯虽然激进但往往遵循法律和程序、日常言行也较谨慎的风格，马斯克也更加个性鲜明、我行我素、天马行空。如其收购推特、改名为“ X”及推动“X”内容风格变革，在研发“SpaceX”星舰中的冒险行为、在美国和国际政治上的出位发言等。其中一些创新和冒险精神令人赞叹，另一些则让人忧虑和不安。

　　但无论索罗斯还是马斯克，都强烈扰动了美国和其他不少国家的政治，还成为美国总统这一世界最有权势职位的“造王者”，显示了工商富豪强大的影响力。马斯克在特朗普当选总统后，一系列深度涉入特朗普候任团队政治决策的行为(如最近H1B签证问题、人事任命问题，还和特朗普基层支持者发生分歧和论战)，也让许多人对其以商人身份干政、官商利益输送产生强烈担忧。近来连特朗普阵营内部都对马斯克“干政”强烈质疑。马斯克及美国右翼民粹频繁批判索罗斯作为商人操纵美国政治，如今马斯克自己也陷入相同争议，也令人感慨和感到讽刺。

　　而在俄罗斯、中国等大国，同样曾有过名噪一时的寡头、富商，如别列佐夫斯基、霍多尔科夫斯基、马云、任志强等。他们也曾积极涉政，但受体制所困，或因支持者失势，逐渐离开政坛，有的还锒铛入狱。但他们在缺乏自由度的环境下，冒着巨大政治风险也要参政，可见政治对商人的吸引力。印度、日本、墨西哥等国，也有不少商人深度涉入政治，成为影响国家政策的关键力量。

　　富豪参政，有利也有弊。具体利弊几何，要看体制和环境、其背后力量及所代表势力，以及富豪个人的品性与价值观、自己的决定。富豪作为国家公民，参与政治是其权利，但同时也需受到法律和道德约束。富豪的收益既是其个人努力奋斗所得，也是社会发展和大众共同劳动创造。正如巴菲特所说，富豪取之与社会，也要回报社会。

　　最重要的，富豪、其他有影响力和知名的人士，在参与政治时要明白，他们有着远超一般人的能力与影响力，也意味着有更大的责任与义务，要更多自省和自我约束，其言行应考虑复杂而重大的影响，尤其对于弱势群体的利害、对国内国际局势和平还是动荡的引导、对社会公正和均衡性的正负作用，而不能不顾这些、凭个人情感和狭隘利益肆意而为。否则，既严重伤害各国人民大众，也终会反噬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