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求索
一个国家或民族的发展, 除了自然环境和条件外,和社会体制、宗教信仰以及文化传统等很多因素密切相关。而文化传统确实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是,说起文化传统也是个大难题,一个民族的文化传统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另外民族的人或许会认为实在是荒谬不经,还不能去评头论足,闹不好人家会同你拼命。
尼泊尔有一个泰鲁民族。在那个民族里,无论是耕地还是搬运,所有重活都由妇女来承担。也许有人会问,“他们的那些男人干什么?”男人就管唱歌跳舞。我们看过一次泰鲁族的民族歌舞表演,台上表演的一律都是男士,唯一穿花裙子的也是男扮女装的。
另外一些国家,则情况完全相反,外面的一切活儿都由男人包下来,女人必须关在家里。在埃及,无论是商店营业员、银行的出纳、酒店的大堂接待员和房间清洁工,本来适合女人干的活,几乎都由男人来干。机场安检,因为女警察太少,就由男警察来顶替,一双大手在外国女游客身上从上摸到下,从下摸到上。
女人不能出来干活,塌掉了半边天。而另外半边天,也没法出全勤,每年斋月,太阳落山前不能吃东西,饿着肚子怎么能干重活?这还不说,每天还必须祈祷五次。活干到一半就得停下来祈祷,才拿上手又要祈祷了,活儿能干得利索?
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化传统和信仰,我们也不能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人家。但是,继续坚持这样的文化传统来搞发展和现代化建设,恐怕也难。尽管,埃及有五千年的灿烂文明,尼罗河沿岸有很肥沃的土壤,苏伊士运河每年也有不少收入。但是,埃及的经济却不怎么争气,首都开罗的国际机场的装潢水平还不如南京的长途汽车站。开罗的街道很少有交通信号灯。有一次,我们汽车在开罗走了四个多小时,居然没看到一盏红绿灯。不过,倒也没遇到交通混乱,因为,每个四岔路口,都有四名警察维持交通次序。
中国的古代传统是男耕女织,男人在外面干重活,粗活,女人在家干细活。今天我国妇女工作之广泛,不仅第三世界,就是许多发达国家也未必比得过。有一次,邀请一位日本专家来讲学。他回去后发表的文章中饶有兴趣的说,他看到我们参加会议的女性占了40%以上。我们看了这篇文章后,觉得此人好奇怪,这有什么可说的。后来,我们去日本参加技术会议,发现200多名与会者竟然全部都是男士,只有负责会务的是三个女孩。因此,在日本演讲,绝大多数情况下,开始致辞不需要说“女士们、先生们…”只需说“先生们,”就够了。
我国的许多城市里, “的姐”非常普遍,然而,在国外是很少见的。另一件事更是任何其它国家看不到的,在南京和其它一些城市的菜市,肉案的操刀手往往是妇女,看着她们柔弱的双臂抡起比她们脸蛋还宽的沉重的劈骨肉斧,不由得想起水泊梁山里的孙二娘。也许要问,让女人干这样的重活,她们的男人在干啥?她们的男人正在睡觉,不过,他们不是懒鬼,而是因为半夜进货太累了,正在补觉。东亚地区,同受儒家文化影响,但是,我国的妇女走向社会的速度确实要比韩国和日本快得多。不仅在大陆,在港、澳和台湾女性参政和参加社会活动的比例也是相当高的。其实,这是有特殊的原因的,而中国文化中的女性影响也是非常深远的,以后再另外详谈。
我们有很优秀的文化传统,我们的人民,无论男女都是非常勤劳和聪明的,男人们修筑了万里长城和世界上最长的运河,女人们织出了美丽的丝绸。我国的劳动人民创造了灿烂的文明,我国曾经是世界上最强大和最富饶的国家。鸦片战争之前,中国一直以中央大国自居,洋洋自得。经历鸦片战争等一系列惨痛失败,签订了一个又一个屈辱条约后。造成我国落后的原因很多,但是,文化传统的局限也是一个重要原因。面对中国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亡国灭种巨大危机,有识之士开始纷纷检讨中国传统文化。于是,废科举办新学,搞维新办洋务…。然而,甲午战争的惨败彻底粉碎了这种“中学为体,西学为辅”的半吊子革新的美梦。辛亥革命推翻了腐朽的满清皇朝。然而,非但国家贫弱如故,反而更加一片混乱。于是,人们进一步反思甚至彻底否定中国的传统文化。这样的文化还有什么留恋的价值?于是, “五四”运动的青年们宣扬“德先生”和“赛先生”的同时,高喊“打倒孔家店”等激进口号,宣告与传统文化彻底决裂。许多人也确实从心底里都相信,连“月亮也是外国的圆”了。
建国以来,对于传统文化几乎多当作封建糟粕来对待。到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传统文化则成了“四旧”和封资修的一部分,必须大破特破。谁要胆敢提传统文化,就成了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免不了要砸烂狗头。
然而,正如克拉孔(Kluckhonhn)所指出的那样,如果一个社会想从自己过去的传统中完全解脱出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德国1919年颁布魏玛宪法,理论上这是一部非常精彩的体现民主的宪法,可惜,与德国的传统不符,结果一败涂地,最后还导致希特勒上台。
所谓物极必反。随着我国国力的增强,维护传统文化的势力大有卷土重来之势。一些人一提到中华文明就以“博大精深”来标榜,言者得意洋洋,听者也不免跟着飘飘然。在提倡“国学”的旗号下,小学生也要开始背诵三字经,什么三纲五常,忠孝节义之类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往娃娃们的脑子里灌。据说这样下来,学生们的道德水准得到大大提升。于是乎,更有人煞有其事的办起了什么“孟母堂”,甚至作出校长替毕业班学生洗脚,跪着向新入学的学生赠“弟子规”种种怪诞举动,据说都是为了“国学”的发扬光大。
我们觉得,这两种态度都不足取,而是应该对我国的文化传统做尽量客观的分析。有比较才有鉴别,因此,在以后各章节也将与一些国外文明(尤其是欧洲文明)作比较,希望得到比较客观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