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之城

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聆听那首著名的间奏曲了，在马斯卡尼的歌剧《乡村骑士》的8幕和9幕之间。不同的指挥与乐队，不同的年代，不同的CD版本。

这是一首被众多男子汉、同龄人所喜爱、所提及的音乐，在罗伯特·德尼罗的《愤怒的公牛》里，在艾尔·帕西诺的《教父》里，在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在叶京的电视剧《与青春有关日子》里……

最新的一次聆听，是在佩特联科指挥柏林爱乐的2023年新年音乐会里。

短短4分钟左右的音乐，却能直抵心灵！随着如潺潺溪水般的动人旋律，你内心深处最隐秘且常常会被遗忘的部分总会被它触及……是平缓，甜美；是曲折百转，孤寂沧桑；在如泣如诉和曼妙悠扬中，让人魂牵梦绕，更觉荡气回肠！

人，在不知不觉中便被带入深深的怀旧情境之中。

佩特联科指挥柏林爱乐的2023年新年音乐会（引自网络）

无法找到YouTube版本，这是卢塞恩的现场版本 Lucca Philharmonic - Andrea Colombini Vienna

记得一次，阳光下听着音乐，穿过帝都皇城北面的什刹海湖畔，来到当年无比熟悉的胡同里，坐在大院门前的台阶上——发呆。眼前不断闪过的，是脚步匆匆的路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赤橙黄绿，姿态万千。

音乐中，恍惚间，那些过客竟幻化为一个个当年的纯真玩伴，追风少年，面貌依旧，清晰可见，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然褪了色，如历经岁月已经发黄的老照片，只有那点缀的旗帜，是红色。

没错，是红色，那就是从小生长的环境，被一片片红色的海洋所覆盖、淹没。记忆中只有抽象的国家，具体的集体，却唯独没有个人的立足之地。几乎所有人的头脑中都是被教育、被灌输的东西。从天安门城楼上飘来的副统帅特有的长音“亿万人民要有一个统一的思想……”，宣示着独立思想是一种“罪”，你不应该拥有，也不配拥有。

前两天与朋友相聚，被问及“你曾经个人的人生目的是什么”？忽然就卡住了。其实当年的标准答案有不少，但最接地气的应该算“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

有限与无限，竟是如此这般巧妙地融合到了一起。

2011年拍摄的什刹海之冬

当年，我们白白浪费掉了太多的青春，那是一段如此荒诞、如此自以为是却又如此狼狈不堪的岁月。有欢笑，也有泪水；有朝气，也有颓废；有梦想，也有荒唐；自信，却无比迷茫；敏感，却偏执狂妄。我们在铺天盖地的“斗私批修”中变得愈加顽劣，百炼成钢（所谓“厚脸皮”）。我们自以为找到了信仰，还常常顽固到底，故作坚强。我们轻易地伤害别人，也轻易地被别人所伤；我们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也不习惯于被爱。我们坚信人无所不能，我们确信这世界在改天换地中会变得更加美好……

原以为：长大的含义，除了成熟与见识，还有责任与担当。

直到有一天已不再年轻，才领悟到真正的长大其实是痛苦地发现：作为人的软弱、人的有限与人的罪恶！人的唯一盼望所在，不是圣人，不是帝王，不是“英雄”，不是“完人”，而是来自上帝的救赎！

如此说来，那间奏曲，何尝不是一曲男人的悲歌？又何尝不是一曲重生之前的挽歌呢？

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但凡历史上历久不衰的伟大艺术，包括那些令人刻骨铭心的不朽音乐与画作，无一不是来自上帝，来自信仰！

维特根斯坦曾经认为，语言的边界就是世界的边界。

怎么可能？

岂不知人类的思想早已超出了语言的边界！无法用语言表述的复杂情感比比皆是。否则，人类历史上怎么会诞生出如此众多能够洗涤灵魂的美妙音乐呢？

套用一句名言：语言是苍白的，惟有生命之树长青！

约翰福音14:6 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

这是人类通向美好彼岸的唯一途径！这当中，怎能没有音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