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声

这是一张11月15日习拜会的座次全景图。

从图中可以看出，中美双方包括元首在内，各有十一名代表出席。从代表们的坐位与两位元首的距离可以看出出席者的职务重要性。座位与各自的元首越近，则说明其在政府里的重要性越大。从这一角度看，美方代表有两个细节值得关注。第一个细节是财政部长耶伦坐在拜登左手，而她的下手是拜登的国安顾问沙利文。须知沙利文的地位名义上比国务卿布林肯低，但是由于在白宫上班，与总统交流多，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对总统的影响力比任何人都大。他与中国的交涉对象通常是高于外长一级的中办主任，其位重权高，由此可见一斑。所以沙利文的重要性实际上比布林肯有过之而无不及。通常他是坐在总统旁边，然而此次他却坐在耶伦的下手，可以说是屈尊了。

拜登总统如此安排有两层用意：

首先，习主席飞抵美国，耶伦是接机的联邦政府最高官员，会谈时坐在拜登总统身边，这是拜登总统把耶伦越级摆在美方谈判团队的第三位，点明美方第三号官员去机场接机，彰显美方此次接机的规格之高。第二，之所以越过沙利文坐在拜登身边，是因为耶伦是促成此次会谈的关键人物。耶伦以前美联储主席的身份出任拜登的财长一职，对美国财政的隐患忧心忡忡。拜登上任之后推出重振美国制造业和基础设施建设的四大法案，总计超过3万亿的财政支出。这笔钱需要大肆举债，负责美债发售的美国财政部压力巨大。而包括中国在内的美债大债主都在减持美债，中国持有的美债已经从1万2千亿美元的峰值降到8千亿以下，同时大量购进黄金，这给负责美债发售的财政部造成巨大压力。耶伦一面呼吁国会放宽举债上限，一面主张与中国缓和关系，多次表示要访问中国。耶伦甚至主张取消特朗普对中国进口商品征收的关税。正是在她的极力推动下，或者说缺钱的压力推动下，拜登政府开始缓和与中国的关系。此次会谈拜登让耶伦坐在身边，意在向中方传达耶伦参与最高层外交决策的用意。本来这一轮缓和关系的尝试去年就开始了，年初出了个“中国间谍”气球事件，耽搁了一阵。所以，习拜今日相会，耶伦厥功甚伟。

说到耶伦主张取消对华关税，这就涉及到美方座次的第二个细节：美方贸易代表戴琪不在会谈桌上。

戴琪视从特朗普那里继承来的对华关税为最大资产，像个守财奴似地一分一毛都不花。尽管人人知道承受百分之95以上关税的是美国企业和消费者，但是戴琪仍然坚决反对取消或者降低这些关税，用她自己的话就是既然是关税，那就是谈判的筹码。中美双方在习拜会前已经组成经济工作组和金融工作组，自然免不了会就这些关税进行磋商甚至谈判。11月16日，习拜会之后第二天，中国商务部长王文涛在旧金山会见美国商务部长雷蒙多，“就美对华半导体出口管制最终规则、制裁打压中国企业、双向投资限制、301关税等表达关切。”关税列在王文涛所表达的关切事项的最后一条，事实上是中方当前最不关切的一项。如果美方取消对华的301关税，中国也就是相应取消对美进口商品的关税，不会做更多让步。戴琪从如此重要的习拜会的会谈桌上消失，以及中方的关税交涉对象从贸易代表戴琪变成了商务部长雷蒙多，意味着戴琪在拜登政府里被边缘化了。雷蒙多在习拜会中的座位紧挨着布林肯。也许，戴琪不在会谈桌上是因为拜登并不想取消对华贸易关税，但也说明在关税未能遏制中国进口、反而伤及自身的情状下，戴琪手中的关税资产实际变成了负资产，她却提不出把关税变成谈判筹码的解套办法，凸显了无能官僚的形象，结果就是她上不了习拜会的台面，而与她唱反调的耶伦则坐到了会谈桌的中央。接下来，戴琪手中处置负资产的权力向其它部门逐渐转移就成了一个不可避免的结果。

拜登总统此次以超高规格迎接习主席，在习拜会中也恭敬有加，刻意营造友善气氛，并宣称取得了多项具体成果，即重启中美军方接触、阻止芬太尼原料流向毒品制造国、气候协议以及中美恢复并建立更密切的交流联系，包括在AI 领域。拜登政府费尽心力，放低姿态，花费大半年时间实现习拜会，就是为了这些成果？就拿被美国列为头一项的恢复军事接触来说，在美国打着自由航行旗号侵犯中国的台海和南海主权利益，双方发生军事冲突的危险就不可能避免，而接触本身也随时会被另一个佩罗西式的美国政客的一次挑衅访台而再次中断。双方对此都心知肚明。那么，拜登放软身段，与习主席套热乎的真正目的何在？还得是坐在他身边的耶伦。

去年以来，耶伦在公开场合一直呼吁与中国缓和关系，直言美中脱钩将是一场灾难。她似乎是促成美方将脱钩叙述改成去风险的美方官员，并成为继布林肯之后第二位访华的官员，这一切背后其实是美债以及美元面临的前所未有的压力。耶伦马上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是下一年的美国财政预算。联邦政府的财政支出中，社会保险和医疗健保历来是两个重要项目，2023年预计超过2.88万亿美元，占联邦总支出的45%。2023年的美债利息支出将从2022年占GDP 的1.8%上升为2.5%，而且在美债加息周期引导下，未来还将呈上升趋势。这些支出是纯粹的一次性支付，并不能像产业补贴支出能够产生回报，势必极大地增加联邦预算的赤字。如果没有大债主接盘，依靠美联储印钞，那么美联储的加息成果将付之流水，通货膨胀将卷土重来。所以，美方此轮如此看重习拜会，其实看重的是中方的钱袋子，目的是往中方的钱袋子里装美债。

中国当然对美方的意图了然在胸。中国会再次大举购买美债么？也不是不可以。习主席在会谈中要求美方支持中国和平统一台湾。这是中方首次向美方明确提出这一要求，而且是由最高领导人提出的。习主席还间接否认解放军有攻台计划，可以看作是中国政府加大了和平统一台湾的努力，亦或是武统前最后一次和统尝试。这是中方对美债交易的开价吗？习主席为此设定了一个具体条件：美方不能武装台湾。美方会用停止向台湾出售武器与中方做交易吗？中美之间有成功的交易，也有失败的交易。交易成不成，总要试一试。中美曾经拿台湾做过一次交易，谁能保证不会做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