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安澜:读《太平天国通史》散论(下)
马克思主义只是哲学的一种,我不领当朝的粮饷,所以对不起,我就不逢马必尊、逢马必敬、逢马必套了。在当下学术领域里,似乎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唯物史观解构历史,是不二法门。既讨巧又符合主流意识形态。呸。近几日,读了茅家琦等人的《太平天国通史》,《洪秀全传》,潘旭澜《太平杂说》,王伯祥和宋云彬合编《开明中国历史讲义》,朱维铮《重读近代史》,重温了老人家的《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本来不打算写这下篇,因偶然看到郑祖铤的《马克思论太平天国革命》,遂决定专文补充上篇的言犹未尽之处。郑文一看,火就窜窜窜,过,太过了,简直是生搬硬套。德国和中国隔了半个地球,马克思知道多少中国的事情?马克思不是神,对太平天国的事情也不过是道听途说,马克思主义虽然是主流意识形态,但马克思主义不是绝对真理,不要什么事情都套上马克思主义的马甲。况且马克思在《中国事件》一文中对太平天国持批评立场,“用全无建设工作萌芽的破坏来和保守派的腐化相对立”。
“神道设教”,始终伴随着人类社会,存在于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什么“鱼腹丹书,野禅狐鸣”,什么“黄河石人一只眼,挑动天下反”,都是以神驾驭人的鬼把戏。朱维铮说史禄国考证,努尔哈赤的新满跟单纯信仰萨满教的旧满是两回事。新满的特点就是“跪儒拜佛”。这就有点北魏孝文帝的意思了。看来努尔哈赤得天下,虽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举“拜上帝教”大蠹的太平天国运动,本质上就是一场农民运动,跟水浒、唐末王仙芝、黄巢没有本质区别,都是官逼民反,流氓鼓动群氓,赌命搏一把的造反。对于上层几个流氓来说,哪怕没有面南背北的机会,退而求其次,求得个出将入相也好。“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对于群氓来说,只要有那大碗喝酒的一天,过一天快活一天,做炮灰也是好的。这样的流氓跟群氓和群盲心态,是活脱脱朝代末世的表征,御用学者一定要套个马克思主义的外衣,瞬间似乎使太平天国运动高、大、上了起来。在天命未定的时代,造反就是造反,是亡命之徒的搏命,以求绝处逢生,就这么简单。至于这个研究那个研究,不过是拿了赵老大或者钱老大的银子,拿了谁的银子替谁吹捧,我早就说过,谁给我银子,我能把耶稣、释迦摩尼研究成D员。世界上很多事情,只要以人性和常理推测,就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故作深沉的装逼,那是愚弄笨蛋的。
太平天国之所以影响大,有几个方面。一是确实是它的“拜上帝教”洗脑能力的成功,提出了政治纲领。政治纲领是对社会改造的目标和要求。这也是太平天国异于一贯道、白莲教之类运动的一个原因,使这个运动搅动了大半个中国,清政府倾尽国力,勉强镇压下去,从此元气大伤。这里要插播一个知识点,大概有99﹪的看客不知道,洪秀全并非“拜上帝教”的创始人,据《开明中国历史讲义》说,创始人是广东人朱九涛(自称明皇后裔),虽然现在几乎所有的书隐去了朱九涛和洪大全,但我选择相信王、宋两位民国人的说法。洪秀全和冯云山是第一代传人,另创的是三点会,承接了朱九涛的部分衣钵;自称“天王”。大概杨秀清萧朝贵会来事,有样学样,以“天父天兄”自居,而“天王”也要听命于“天父天兄”,这就为以后内讧埋下了伏笔。在以后的军事活动中,杨秀清逐渐手握兵权,排挤、边缘化洪秀全,才有了“天京内讧”的悲剧。洪杨争夺君权神权、包括石达开李秀成,都没能逃脱谋求一人独裁的野心桎梏,虽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人性的弱点,但私心太重,或者私心来的不是时候,许多太平军将领都太年轻,喜欢冲动、好意气用事,缺乏同舟共济的胸襟和眼光,这就铸就了天平天国必将覆灭的命运。据某处野史说,左宗棠曾暗地里拜访过太平天国营垒,无奈话不投机,经过一番考察,终觉太平天国一众目光短浅,实非辅助的真主,最终选择还是倒向了清政府一边。
可以说,太平天国运动是以前历次农民运动中规模最大的,究其原因,正是有了洋为中用的意识形态。“拜上帝教”和马克思主义心有戚戚,都是洋为中用,区别就是前者水土不服,后者嫁接移植成功。水土不服的重要一点是缺乏奥援,没有很好的利用和勾结“境外反华势力”。我们知道,造反、打仗、兵燹,兵来梳匪来篦,倒霉的总是胆小的老百姓,造反对社会没有一丁点的好处。老人家因为也是农民造反,跟历次农民运动阶级立场相同,所以对历史上的农民造反持积极的正面看法。老人家对太平天国运动更是赞赏有加,顺带把历次农民运动吹捧的像朵花似的。这也是屁股决定脑袋,阶级立场决定价值观。老人家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一文中说:“在中国封建社会里,只有这种农民的阶级斗争、农民的起义和农民的战争,才是历史发展的真正动力。因为每一次较大的农民起义和农民战争的结果,都打击了当时的封建统治,因而也就多少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高度肯定了农民起义的先进性和积极作用。我们拿明朝举例。说朱元璋打败陈友谅从而砥定天下,这时的朱元璋,是否可以说“推动了历史发展”,那到了李自成时候呢,照这个逻辑,变成了李自成是推动历史发展的必然因素,而崇祯变为了阻碍历史发展僵尸了。你想,是否觉得哪里不对劲,有点滑稽。其实,推动历史发展的动力,就是时间,日升日落,推动历史滚滚向前。当然,我没有受过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方法论的训练,脑筋简单,我一直死脑筋认为,把简单事情往复杂里整,这浑水里必然掺杂着偏见和私利。
接下来,老人家语不惊人死不休,称“多少推动力生产力的发展”,这真有点扯了,农民造反,活了今天不知道明天,赌徒心态之下,肚子饿着看见大户家有米不会去抢?看见地主家妖娆的小老婆不会去滚牙床?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除了一针一线,什么都拿。“不怕鬼子来抢粮,就怕八路喊大娘”。如果说改变了生产关系、改变了生产资料的所有制结构还勉强可以,说推动生产力发展实在牵强。老人家虽然过世这么多年,但“千年犹行秦政制”,老人家魂威还在。顺便说,我读5卷《毛泽东选集》8卷《毛泽东文集》,看得我又是光火又是哈哈大笑,光火的原因是发现老人家是最大的反贼,是最大的煽颠犯,没有之一。现在关在牢里的所谓煽颠,个个难望其项背。说哈哈大笑是彼此会心,老人家的许多观点都说到我心坎里了,与我不谋而合。说句跪舔的话,原来老人家是我精神上的鼻祖。
话翻过来说,老人家还是有他的一套独家秘术的,那就是分析事物睽凑肌理、入木三分,老人家擅长分析、研究、归纳 、总结。他对中国革命的任务说成是解放殖民地、半殖民地和半封建社会,把这个任务定义为新民主主义革命,还是有些道理的!正因为有了这使命,明确了目标,才使毛式造反有了质的飞跃,那就是毛式农民造反异同于历次造反的不同之处,我认为,也是造反与革命不同的地方,把单纯的造反注入了责任感使命感和历史感,这才是伟大的革命运动。老人家最大的贡献,就是改造了造反,把农民造反注入了新的血液和活力,提升了革命的意义,相应也提升了革命的终极价值,所有的农民造反,到了老人家这里,才使造反转变为革命,才真正称得上为历史发展注入了源动力。
上边是慈禧,下边是韭菜,左边义和团,右边喳喳喳,这是历朝历次末代社会写照。造反和革命都是改变社会的方法,且收立竿见影的效果。缺点是社会动荡,人丁锐减,社会发展停滞乃至倒退。赋予造反雄厚的理论基础,把造反提升档次,使之成为革命,虽不始于毛氏但盛于毛氏成于毛氏。早革命晚革命不如巧革命,在革命中学习革命,不断调整革命的目标和纲领,使革命适应历史发展的步伐,使革命“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而反观秀全兄为什么止步不前,用曾国藩《讨粤匪檄》的说法是“……农不能自耕以纳赋……商不能自贾以取息……士不能诵孔子之经……举中国数千年礼仪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固步自封、不思进取,不求变通以适应革命形势的发展需要,是洪氏失败的总根源。洪氏毛氏,差了99级台阶。
纵观老人家,一生都在革命,革命花样百出,手眼通天,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折腾到最后,做老人家妻子、做老人家情人、做老人家晚辈、做老人家朋友、做老人家战友、做老人家下级,围绕在老人家身边的这些人,越亲近似乎越悲催,真是天煞星!忽然想起老辈留下来的那句话,“十分聪明留七分,留下三分给儿孙;倘若十分都用尽,后辈儿孙不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