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货郎
万众翘首以待的美国高法有关大学录取的“平权法案”裁决昨天出炉，高法以6：3的票数裁决被告哈佛和北卡大学平权招生计划违反宪法第四修正人人平等原则. 平权招生计划是指招生学校按照美国国会通过的平权法案(Affirmative Action)给于少数族裔考生照顾性配额的做法违宪. 这项裁决实质上推翻了平权法案, 不允许学校招生时考虑考生的种族背景. 六名保守大法官投票赞成，3名女性自由派大法官投了反对票.
《平权法案》是美国国会于 1964 年通过的一项旨在保护黑人学生的法案，该法案要求任何接受联邦资助的大学、企业和机构必须禁止种族歧视，为了帮助处于弱势地位的少数族裔，法案规定要在教育、就业中对少数族裔予以特殊照顾和补偿性优惠。这项法案近年来饱受诟病, 亚裔, 特别是华人是音量最大的反对团体. 这次诉讼就是一个以华人为主的团体"学生公平录取组织”（SFFA）的机构发起的. 该团队据说有一个华裔学生叫做乔恩·王. 他来自佛罗里达州. 他以4.65（满分5分）的平均分从高中毕业，在毕业班里排名第二，用来申请大学的SAT（“美国高考”）成绩也拿到了1590分，距离满分只差了10分，数学部分更是取得了满分。此外，他的课外履历也很丰富：曾是学校学术知识竞赛队的队长，打过高尔夫全国青少年锦标赛，还是一家初创软件公司的老板。表面看起来，乔恩本以为一只脚已踏进了顶尖大学的大门，但他却接连被6所名校拒绝。福克斯电视台把乔恩的遭遇作为专题报道播出, 借以批评民主党在 "政治正确" 的道路上走向极端.
对于弱势群体或区域在政策上的优惠待遇是世界政府通行的做法. 印度高校在招生时对于特定的 "other backward classes" 有着特殊照顾政策, 目的是在于提高印度"贱民"基层的教育和社会流动性. 南非政府为黑人女性学生制定了特殊的"Alternative access programs", 借以提高黑人女性的教育程度. 法国的种族问题也很敏感, 法国没有以种族为标准的教育惠顾政策, 但法国有针对少数族裔社区的教育惠顾政策, 叫做 " Zones d’Education Prioritaires". 去过法国的人都知道, 法国的社区基本是以族裔划分的, 和美国都市一样. 澳大利亚对于弱势学生也有倾斜优惠政策, 澳洲政府把这种优惠政策称之为 "positive discrimination". 台湾对于蒙, 藏等少数族裔侨生和原住民考生有很明确的加分原则, 最高可达 30%. 中国高考也有加分机制, 少数民族或边远群体享受10-20加分或者优先录取的优惠待遇.
现代文明社会应该体现公平, 每个人都应当享有合理的资源, 包括财富, 教育, 信息, 社会协助等各方面的资源. 弱势群体就是资源配备残缺的结果, 政府的责任是设法给于弱势群体适当的惠顾或补偿, 使得弱势群体得到保护, 并使得其中一部分人获得优质教育资源, 增添他们社会流动的机会. 现在美国高法的这个判决却反其道而行之, 把弱势群体的保护网强行拆除, 把教育资源不合比例地配置给其他族群. 我查阅了一下美国藤校在校学生的族裔比例, 下图是耶鲁在校生族裔结构图, 我把耶鲁和其他藤校的族裔结构比较过, 每个类别相差两个百分点左右, 所以耶鲁学生族裔比例具有代表性. 为了能够直观地把问题摆出, 特此把美国人口族裔比率也贴出来
耶鲁在校生族裔比率 美国人口比率
看出猫腻了吗? 即使有平权法的保护, 美国黑人和拉丁裔的学生比率都低于人口比率, 即使是白人学生也低于人口比率. 唯一的赢家是亚裔, 只有美国人口 6.3%的亚裔占据了美国最优质教育资源的25%. 即使如此, 亚裔还叫屈, 说是自己是受到歧视. 这次高法的裁决等于从法律上承认亚裔的教育资源被不公平地侵蚀.
亚裔学生肖恩, GDP4.65, 满分5分, SAT1590分，满分1600分。 如果仅仅按照分数标准, 他是"当仁不让" 的藤校招生对象. 亚裔家庭, 特别是华裔家庭, 往往都是以举家之力培育孩子. 父母省吃俭用把孩子送到私立学校, 周末陪着孩子出入各式各样的课外培训班, 出了体育课就进艺术班, 出了艺术班进数学补习班, 培训费用花钱如流水, 绝不含糊. 到了高中, 更是想方设法帮孩子包装, 挑选最安全省力的社区活动让孩子参加, 拿一些无关紧要的竞赛名次, 沽名钓誉, 为报考履历表上色. 相比之下, 其他族裔远没有亚裔家长这样为后代鞠躬尽瘁的精神. 在教育资源配置上, 亚裔华裔学生享有不成比例的优势. 肖恩可能就是这种资源培养出来的优等生, 如果把他和一个来自单亲家庭, 靠着麦当劳打工苦读出来的拉丁裔或非裔学生放在一起, 即使彼此分数相差 100 分, 谁更有权利获得教育机会不言而喻, 平权法案背后深刻的社会意义容易理解.
高法首席大法官罗伯茨这样说: 平权法案 "violated the Equal Protection Clause because they failed to offer “measurable” objectives to justify the use of race". 这话什么意思? 罗伯茨这话直译为"平权法违背了宪法平等条款, 因为它无法提供一个让种族理由正当化的(社会)可衡量的目标. 意译就是说, 平权法案无法量化性合理. 少数族裔学生比例多少才叫合理? 10%, 20%还是更多? 无人能回答, 既然无人能够回答, 这个法案就存在被滥用的危险. 这就是学生公平录取组织（SFFA）申诉案的合理性所在之处. 高法少数派意见直接了当: " “The result of today’s decision is that a person’s skin color may play a role in assessing individualized suspicion, but it cannot play a role in assessing that person’s individualized contributions to a diverse learning environment,” (个人的肤色可以在甄别罪犯时使用, 却无法作为衡量他对于多样性学习环境里的贡献的作用) - 大法官索罗托亚
大法官罗伯茨虽然极具智慧, 他应该清楚地知道他提出的问题其实是很容易通过立法来解决, 把优质教育资源按照人口比率配置就是一个可衡量的目标, 拉丁裔占人口的 19%, 非裔14%, 亚裔 6%, 以此类推, 这是文明社会应该追求的公正. 当一个种族毫无约束地霸占社会资源之际, 社会矛盾就变得不可调和了.
高法彻底推翻平权招生原则, 必然会是进一步加剧美国教育资源的错位配置, 是两极分化矛盾加剧. 亚裔学生未必会获益, 从长远来看, 亚裔学生的权益甚至可能会受到侵蚀, 当大学录取新生是不再需要考虑族裔因素的时候, 少数族裔都可能成为受害者. 当社会失去一个大家都可接受的公平原则, 这个社会就偏离文明发展的轨道.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 高法这个判决是倒行逆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