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阔海

周四，美国最高法院以少数服从多数的投票终结了在美国实行了近六十年的平权法案（Affirmative Action)。这一决定对于美国社会的长期影响还有待观察。当然，已经有许多华右欢呼雀跃，以为对于华人子女进入美国名校是利好消息。

但也有评论认为：这一决定将对白人、有钱人的子女升学是利好，对于黑人、拉丁裔美国人不利。因此，假如华人子女家境贫寒或收入不高的话，上名校的几率似乎反倒降低了呢。

平权法案的终结和一年前美国高院取消对女性堕胎权的保障（评论见此）一样，都是美国保守主义思潮回归的一个征兆。

且不论其对于华裔子女上好大学有还是没有帮助。这一事件至少说明：保守主义思潮在美国社会拥有了更为巨大的影响力。

不保护弱势族群是美国高院以上两个决定的共同点与要旨。

正如不保护女性的堕胎权是不承认女性作为社会弱势群体的现实一样。终结平权法案就是不承认美国社会存在弱势的种族以及制度性的种族歧视。

有一种关于社会的进步与否的看法：大致是认为是与社会上弱势群体的待遇密切相关。通常一个社会对弱势群体的保护越多，该社会的文明、进步程度就越高。

从这一角度来看：美国社会在女权主义与种族主义两个方面都出现了倒退，或者说：出现了保守主义占上风的局势。

政治上保守主义占上风，种族歧视、性别歧视抬头的可能性在升高。美国民众的平等权利将会被挑战甚至攻击，这其中涉及的将不仅是黑人、拉丁裔民众的切身利益，也包括华人、特别是华人中产阶级及下层民众的利益。

更可怕的是：平等是美国民主制度的基石。平权法案的废止使得美国大学失去了保护少数族裔平等受教育权利的利器，我们有理由担心：这种趋势是否会蔓延到其他机构、领域？如果平等权利得不到制度性的保护，美国民主是否在实践中遭到更多挑战，乃至被削弱呢？

从自由民主制度的历史我们可以知道：古希腊、古罗马在政治上的自由民主制度曾经被寡头政治、独裁制度打败过。比如，著名的凯撒大帝就是罗马共和国民主制度的终结者之一。如果考虑到上世纪三十年代纳粹德国的一党专政和希特勒独裁，可以说：民主的德国也被纳粹一党专政和希特勒独裁打败过。

平权法案的终结，堕胎权保护的终结，2016年川普的当选以及美国民粹主义思潮泛滥，美国社会分裂的现实，英国的脱欧，等等，难道我们正在见证又一个保守主义、威权主义政治的历史逆流？

有网友会说：不是说历史是进步的吗？从大陆出来的华人移民认为历史一定会走向进步的大约比较多，因为中共从小的灌输。然而，认为历史一定进步的看法是禁不起推敲的。

1979年在伊朗发生的“伊斯兰革命”，推翻了旧政府，建立了一个极权主义的新政府。结果呢？在过去四十多年，伊朗的自由、民主、人权都大大倒退了。伊朗民众依然生活在不自由不民主没人权的社会中。从社会进步的角度看，伊朗倒退了。

看看中国近代的历史：1949年之后的三十年，比之前的三十年，显然是倒退的。虽然我们从小都被灌输的是：中国“解放后”比“解放前”进步、光明、伟大多了。好不容易有那么三四十年，所谓的“改革开放”时代，中国社会走向更为自由、更为人性化的状态。结果过去十多年又在搞个人崇拜、搞独裁政治！中国在继续倒退中。

再看看中国古代史，我们大都知道：盛唐富宋的说法，简单的说就是认为：中国在唐宋时最为强盛。因此，从逻辑上说，如果唐宋是中国社会文明的顶点，那么今天的中国就不是在顶点附近，而是文明的倒退、退步或低潮，不是么？

并且，中国古代史似乎有一个“王朝更迭”的循环。乃至三国演义总结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二十四史更明显看出：一个个专制王朝都经历前朝衰败瓦解、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新朝建立、新朝强盛、新朝衰败，再次天下大乱的循环。这种鬼打墙式的循环在中国进行了数千年，社会似乎没有进步，否则怎么解释清朝从鸦片战争以来被西方列强的宰割？

多读点历史，我们发现：历史必然进步只是一种看法、或美好的愿望，却并不是历史的真实。历史完全可以倒退、甚至循环。归根到底，历史不存在所谓的必然性，相反，历史中的人，或者是手握大权的个人、群体、阶层、阶级，他们的作为或不作为可能改变社会的发展趋势，或逆转某种趋势。

六十年代的美国民众关于反种族歧视的种种政治的、社会的、文化的活动催生了自由主义的、进步的社会思潮，而保护女性堕胎权、保护弱势人种接受高等教育的权利成为主流民意，才有了保护女性堕胎权的法案、保护高等教育平权的法案。

21世纪以来的美国政治出现了保守主义的大回潮。加拿大也遭波及。欧洲似乎也不免。社会上的保守思潮似乎成了主流。虽然保守派政客与民众通常不会承认自己的保守，或者自己在推动社会退步。

然而平权法案与女性堕胎权在美国司法界的终结，以及其它种种迹象似乎表明：美国在开倒车。被美国高举的自由民主的旗帜，以美国为代表的自由民主制度究竟会阻止社会倒退吗？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