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歌 2023年6月29日

今天上午，美国最高法又一次作出里程碑式的判决，9名大法官分别以6：2和6：3的投票结果，裁定哈佛大学（有一名大法官因利益冲突而回避）和北卡罗莱纳大学基于种族因素的招生制度违宪。

首席大法官罗伯茨代表正方表示：招生必须依据学生的个人履历，而不是种族。长期以来，许多美国大学的做法却背道而驰。

代表反方的女性大法官索托马约尔则宣读了长达69页的抗辩意见，称最高法推翻了几十年来的判例，是阻碍社会的重大进步。

        哈佛和北卡录取歧视亚裔案由一个名叫“学生公平录取”（Students for Fair Admissions，简称SFFA）的非营利组织发起，声称代表2万多名大学歧视录取的受害学生。原告表示被告大学的招生政策歧视了符合入学条件的亚裔美国人，违反了民权法。

SFFA分析了超过16万份学生申请文件后发现，哈佛大学给亚裔申请人的个性评估一直低于其他族裔。

一项曝光的数据显示，哈佛最终录取的亚裔学生SAT分数要分别比白人、西裔、非裔高出140分、270分和450分。

另有哈佛大学研究办公室的一项调查显示，在仅考虑学业成绩的情况下，亚裔学生的录取率应该为43%，加上校友和运动员等优先录取的因素之后，这个比例也应该是31%。但是加上可以人为操控的个性评分之后，这一比例便跌至26%。

“平权法案”则是哈佛和北卡在“录取歧视亚裔案”中抗辩的法律依据。哈佛、北卡都将种族列入招生因素，来确保整体学生由不同族裔构成，以确保教育多元化。“教育多元化”也是几十年来最高法院允许考虑种族的唯一理由，尽管美国宪法和联邦法律禁止在录取时考虑种族。不过教育多元化一直让种族偏好成为了教育中的特例。

美国的平权法案（Affirmative Action）诞生于民权运动风起云涌的60年代。又称优惠性差别待遇、积极平权，是指防止对“肤色、宗教、性别或民族出身”等少数群体或弱势群体歧视的一种手段，要求给予这些群体一定优待来消除歧视，从而实现“平等”。

1961年，肯尼迪总统签署了《第10925号行政令》(即“平权法案”)，规定政府以及政府承包商在招聘雇员时，不得考虑申请人的种族、信仰、肤色等因素。

1965年，约翰逊总统对平权法案作了较大扩展。要求在大学招生、政府招标等情况下，照顾少数民族、女性等弱势群体的行动，以保障他们不会在教育及工作方面受到歧视和不公平对待。

2011年，奥巴马总统决定扩大“平权法案”在高等教育上的影响。在其执政期间，奥巴马政府在2011年及2016年建议学校在招生时考虑种族因素，以促进教育多元化。

经过半个多世纪的演变，平权法案的内容已扩充至多个方面，如大学录取、公司招聘、政府招标等都要向少数族裔和弱势群体倾斜。而且逐步蔓延至社会各方面。现在政府的人员构成甚至一些私营企业董事会人员的选择，都有了种族与性别多元化的潜规则，尤其是崇尚“进步主义”的左派政党和企业。像现在的拜登政府中，副总统是女性而且是亚裔，内阁成员中不仅有许多女性和少数族裔，也不乏包括变性人和同性恋在内的LGTPQ人士，这已经成为左派中流行的“政治正确”。

平权法案推行五六十年以来，也一直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认为这种优惠政策不公平，会导致其他人群的利益受损。此外，平权法案也受到了一些法律挑战，一些人认为这种优惠政策违反了平等保护原则，本身也是一种变相的种族歧视。

早在1974年，就发生了著名的“贝基诉加州大学案”。白人学生贝基连续两年未被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医学院录取，但他发现当年被录取的16名黑人和其他少数族裔学生中，绝大多数人的成绩远不如自己，一怒之下把加州大学告上了法庭。官司一直打到最高法院。1978年，最高法院最终判定加州大学从100个名额中划出固定的16个名额给少数族裔的录取方式违法，加州大学必须录取贝基。但又同时认为大学“有权实行一些使学生来源多元化的政策”，即又维护了平权法案。

之后在2003年和2016年（德州案）又发生了两次起诉同类案件一直打到最高法院，但最终起诉学校的都败诉了。

今天判决的SFFA诉哈佛和北卡案，自2014年起诉以来，已经历时9年。初审于2019年10月在波士顿联邦地方法院败诉；2020年在上诉法院又败诉。这期间，哈佛大学花费了2700万律师费，而SFFA也花了800多万。但SFFA坚持打到底，又上诉到最高法院。

之前近半个世纪，试图推翻平权法案的尝试屡遭败绩。但即使失败也有成果。如贝基案使得之前流行的直接划出名额留给少数族裔的做法消失了。而哈佛大学被起诉后，也逐渐调整了自己的录取做法。2013年哈佛新生中亚裔的比例仅为19%，而随着案件进展，哈佛的亚裔新生比例也逐年上升，近年来回升到26%左右。

但问题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因平权法案对一部分人优待和倾斜，而使另一部分人利益受损的现象不仅日益严重，向社会各领域蔓延。曾几何时，种族、性别乃至性取向等身份标识，取代了人们的实际能力和素质，成了社会选择的关键因素。身份政治畅行无阻，“逆向歧视”泛滥成灾，已经变成了美国社会一个新的社会问题。

正是在这种背景上，今天最高法的判决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许多华人和亚裔为今天的判决欢呼，觉得这个判决让亚裔尤其是学习优秀的华人有更大的机会进入一流名校。这个效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但是，这一历史性判决的意义，决不仅限于哈佛或北卡等知名大学从此不再能以种族因素来录取学生，而且这也不只是华人或亚裔的胜利。

由于这一判决实际上是史无前例地裁定平权法案违宪，因此，这一裁决将极大地扼制蔓延美国社会的身份政治和逆向歧视，不仅在大学录取，也将在招工、政府招标等各领域推动美国社会向看能力、看实效而不是看身份、看种族、看性别的正常状态回归。而这，正是一个健康的社会保持活力和创新动力的关键所在。

平权法案有它在当时历史条件下的积极意义。在一定时期内，对以前种族歧视的矫枉过正，作一定的补偿，可以加速社会向正常的“应有”回归。但它终究不是一种合理的常态，违背基本的公平和公正。长此以往，变本加厉，就会成为灾难。现在，是让它终结、回归正常的时候了。

可以说，今天最高法的裁决，是一次历史性的拨乱反正。这一判决对美国社会深刻而广泛的影响，将会在日后逐渐显现。对此我将会持续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