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化

中国有句古语：“权倾一时”。意思是，某个时候的某位大佬，借高人指点，长袖善舞，借力打力，把某块土地上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到自己手里。这个词里所表达的得意忘形和踌躇志满，难以掩饰。然而这位大佬有所不知，此时也正是他一生政治生涯中最脆弱，或大厦将倾的时刻。

估计大部分人不会赞同这个观点。一般都认为，当一个帝王或者领袖，运用硬的或软的手段，把国家的权力悉数收入囊中之际，意味着权力鼎盛，也就是个人最强大的时候，怎么可能反而脆弱呢？你是不是搞错了？“狐狸吃不到葡萄”？

没搞错。我现在就把其中的奥妙一一道来。先看事实。

中国历史几千年，怎么也绕不过秦始皇。秦始皇的集中权力，前无古人，不过后有来者即老毛。始皇帝在掌权过程的早期，就显出杀伐手段，干掉了他的养父，对母亲和母亲的情人，毫不手软。接着对六国远交近攻，只选用最血腥的战将，不惜屠城坑俘。在专权这一点上，秦始皇给后人留下光辉的榜样。到了始皇晚年，他的周围已经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说“不”字，这反而便宜了权臣赵高。赵高秘不发丧，假造圣旨，逼得唯一有资历和人品的皇子扶苏自尽，窃取了秦朝的大权。不出几年，庞大的帝国轰然坍塌。

你这里举例了中国，外国也许不一定。无论古今中外，道理都一样。

古罗马的制度是共和。根据历史记载，罗马共和国（公元前509～公元前27年）（拉丁文：SENATVS POPVLVSQVE ROMANVS）是古罗马在前509年到前27年之间的政体，其正式名称是“元老院与罗马人民”。公元前510年罗马人驱逐了前国王暴君卢修斯·塔克文·苏佩布（高傲者塔克文或者称小塔克文），结束了罗马王政时代，建立了罗马共和国，国家由元老院、执政官和部族会议（Comitia Tributa）三权分立。掌握国家实权的元老院由贵族组成。执政官由百人队会议从贵族中选举产生，行使最高行政权力。部族大会由男性平民和男性贵族构成。前27年1月16日，罗马元老院授与屋大维“奥古斯都”的尊号，意为至尊·至高无上的意思。之后建立元首制。屋大维后来大权在握成为事实上的皇帝，建立了罗马帝国，虽没有公开称帝，但罗马共和时代宣告结束。不过很显然，罗马灭亡在帝国时代，而非共和时代。当然，这个共和国的问题也很多，不然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篡位。然而，由于其并不专权，国运延续了四五百年之久。相比之下，罗马帝国仅衰落期就拖延了三百多年。

有人认为，这个道理说不通。你想，政治权力如果不集中到一个人手里，政出多门，相互扯皮，效率低下，政权只会变得脆弱，怎么可能强大？

我个人是这样理解的。国家的强大，虽然与有没有稳固持久的政治结构有关，但更要紧起决定作用的关键，不在上层而在底层。一个国家，只要底层民间存在着自由宽松的政治关系，甚至都不在乎上层怎么折腾，这个国家必然繁荣富裕，国运长久。

在亚洲，各位看到隔壁的日本和韩国，甚至包括台湾，上层的内斗剑拔弩张，刀光剑影。尤其日本，领导人走马灯似地更换，带来的副作用对民间影响也不小。但是好在他们的传统中没有政治运动，领导人只是自己跟自己斗，不把老百姓卷进去。道理也简单，大佬们的权力没被集中，谁也没有本事定于一尊，要求所有人绝对忠诚。一旦权力不够大，动员力不足够强，也就无法驱使大家参与，不会造成中国文革那样的惊涛骇浪。

美国的政治制度更有说服力。谁都知道历届美国总统都是跛脚鸭，上下左右受制于各方。被形容为希特勒式专断的45任总统川普，被一个私人公司推特关掉账户，连官司也无处去打。可是，放眼全球，当今有谁敢在美国的头上捉虱子？美国的强大肯定不是指政府强大，而是民间强大。各种各样的牛人被吸引到美国，各式各样的实验自由地在美国进行。比如马斯克的各种创新。全世界都以美国马首是瞻。

相比较而言，俄罗斯的号称强大就可称政府的强大。而且，政府的强大其实只是普京一个人的强大。普京掌权二十年，看起来建立了一个持续的超稳定结构，其实只是纸糊的。这样的政权只能安分守己地苟且度日，经不起任何灾祸战争的挑战。至于说普京政权到底有多稳固多强大，先前大家还说不准，经过这次乌克兰一战，世界基本上无人再有疑义了。

由于普京极度专权，所有重大决策，不论其好坏，都只有他头脑里的那一个。撞上运气还好，万一没有，就满盘皆输，连纠正或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他不可能让另一个人参与和修改先前的决策，

还是说说中国自己的七十多年吧。中国的这段时期，几起几伏，经历了不少坎坷。可惜几乎没有人客观独立地来分析总结经验。有头脑的人不敢说话，没有头脑的人只主张快刀斩乱麻，推翻重来。重来也要胸有成竹是吧？不，他们认为推翻谁谁谁自然会好。只怕推翻容易，你不推他自己也要翻，不过要找到那个“好”却不容易。

只要有基本的记忆力，谁都知道“大跃进”结束后的几年比较好，还有文革结束后的八十年代比较好。一代摇滚之王崔健刚刚举办了网上音乐会，怀念短暂的八十年代。

为什么？前一个好日子是由于老毛承认了自己大跃进的错误，退居二线，不再乾纲独断。后一个好日子，那是因为老毛死了，华国锋还没有将全部权力拿到手，邓小平也还在集权的过程中。待邓小平完成了集权于一身，立即下达戒严令屠城。好日子也就过完了。

江胡时代有人想专权，但本事不够，所以不伦不类。一方面，老百姓日子还过得去，却因各种强制失去活力，给各种腐败留下极大的空间。失去反对和监督的自由，必然滋生腐败。可是有了反对和监督的自由，又不利于权力集中。利弊权衡之下，习近平选择了压制自由，集中权力。而根据历史规律，他将会成为那种看似强大，可又非常脆弱的国主。普京便是他的前车之鉴。

2022-0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