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诗人大卫,今天是正月十八,昨天还是春雨绵绵,今天阳光就不请自到,日子跟生活一样,总是不停转换。昨天天大的消息是,江苏省成立丰县八孩母亲调查组,不管怎么说,这是好消息。
丰县是有深层原因的,那块地的土壤得改良,否则光靠拔草是不行的。在中国最基层的乡村治理,几千年来,靠的不是法律,而是道德。可以说,八孩母亲出现在丰县,不是偶然,是几千年的因果,特别是盛行道德治村的乡下。今天,我就想话题转移一下,谈一谈我们几乎从小到大都在讲的道德问题。我们的潜意识里,要做一个道德高尚的人,没有人生来,愿意做小人的。但为什么小人坏蛋还是层出不穷,甚至有人说道德滑坡呢?
道德高尚当然很好,但,过度拔高,也会产生伪君子,道德这东西,像胸罩,它不是用来显摆的,而是应来防止下垂的。也就是说,道德需要的不是高峰,而是低谷——更通俗一点讲是底线。守住了底线,至少人性还在,如果守不住,则是丛林社会。
谈到道德,最容易引用的是胡适的那段“胡说”:一个干净的国家,如果人人都不讲规则却空谈道德,最终会堕落成为一个伪君子遍布的肮脏国家。虽然我不能完全同意反动派胡适的说法,但,结合现实,我还真的无法反驳。姑且放在这里,权当警醒。胡适无非是想说,警惕那些整天讲道德的人,教着别人使好,主要是为了自己使坏。此说是在现实中屡屡验证的,伟大的汉语也以“道貌岸然”这四个字给那些伪道士一记耳光,作为一个在农村长大的人,我亲眼看到很多不堪,丰县八孩母亲,如果董集村有一个人有人性,那也不会最后弄到链条锁颈的地步,乡村的道德观,只有利益没有是非;只有血缘没有正义;只有物质没有精神——如果有,也是精神病。
那儿的道德,其实是吃人的,我小时候耳闻目睹的就是家里有亲戚来的时候,女人不能上桌子,而那桌上的饭食全是女人做的,可以说,漫长的三千年来,中国历史就是一部女人血泪史,社会的每一点进步,无不是女人的付出。计划生育前,女人生两个孩子都不可接受的,三个,五个,六个,九个,比比皆是。别的不说,我们家就是六个,为了生我,前面五个姐姐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而受委屈最大的,无疑是我妈,在那个生不出男孩全怪女人原因的乡村,你永远无法理解一个女人连生五个闺女的恐惧,我的到来,救了我妈,从此,她有了一点盼头,腰直了一点。
我父母这一辈的婚姻,就是传宗接代,在农村。离婚是不可想象的,我相信我妈如果再生一个女孩,她和俺大(读音为答,方言父亲)都会崩溃的,俺大在那个乡村环境里长大,生子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念想,一来生子可以传宗接代,二来生子可以干农活。繁重的农村,家里没有劳力是不行的,我们老家把男性叫做劳力,把干活叫做揍活——一个揍字,这得多大的仇恨,才把干活叫做揍活。去农田叫下湖——我不知道这下湖怎么来的,是否与黄河改道,让我们那儿积水成湖有关?在此存疑。
大家从我叙述中也看出来了,在农村,最大的道德就是娶妻生子,请注意,我们平时所说的娶妻生子之“子”,绝对是男子之意,我敢说在中国农村,没有一个男人娶妻是为了生女儿的——除非他连生三个男子,才会再想生女,这样感觉是赚的。如果一个人不娶妻不生子,在村里好听点到光棍,不好听点叫绝户。两家骂架,对人最大的刺激就是一方如果无儿,就会被骂绝户。男人最大的羞辱就是被骂这个,因此发生不少血案,甚至愤而灭门的,都不在少数,大家自行百度,我也不想讲这些,心里太郁闷了。
当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成为乡村道德的最高要求,那么接下来发生的拐卖就好理解了,为什么徐州多?原因其实很简单,就三个。
一是那里离山东近,深受儒家文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影响。男人一辈子必须结婚,必须生儿子,这是颠扑不破的习俗,深到骨子里,比真理还吓人。
二是徐州交通发达,京沪线,津浦线,沟通南北,陇海线纵横东西。徐州是苏鲁豫皖四省交界,人员流动,中转巨大。
三是徐州沾江苏的光,外地人特别是封闭的云贵川,一听江苏就以为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个“苏”。其实,苏南苏北差距巨大,不管从物质到精神,我感觉有至少十年的时差。这就像同样一块布,做胸罩与做裤头是不一样的,同样的料子,位置不同,重要性不同,这个比喻我是随便打的,没有任何羞辱之意,一笑了之。
具体到丰县,传宗接代的观念也与时俱进了,比如,以前是生男孩就行,但生一个不行,那边还得多生,家里穷,就靠孩子来改变命运了,这就像买彩票,不买永远中不了奖,买了就有中奖的可能。甚至一夜暴富,就像那个董某民,生八个孩子就是加大了成功的概率,哪怕七个废了,只要一个成材就行。你看,孩子在这个地方,不是人,而是他脱贫致富的工具。
现在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了,那就是乡村的道德观里,人从来不是人,女人只是生孩子的工具,孩子只是脱贫致富(以前叫光宗耀祖)的工具,在那个地方的男人眼里,只有工具,没有人。
何止男人呢,女人也是,特别是光棍的母亲,媒体就报道过,江苏泗阳一母亲,对拐来的河南郑州只有十三岁的初中女生,帮助儿子强奸。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蹂躏那个未成年少女。昨天晚上我还看一篇报告文学,里面讲到徐州铜山那面,人贩子拐了一对母女,孩子只有四个月大,生生把孩子卖了,因为有一当地干部家里还缺个女孩。而孩子母亲被卖到另一个地方,母女生离死别,在抢夺女婴时,母亲拚死不放,人贩子母亲说,如果不听话,儿子就把她杀了,在她家杀个人比踩死一只蚂蚁容易,在她的声色俱厉威胁下,女婴终被抢走,那种绝望,那种走投无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绝望,我不敢想象,这是电影编剧都不敢写的,可现实硬硬地发生了。
你看,在家庭那里,别人就是工具,一个母亲对另一个母亲没有丝毫的悲悯,作为一个自小在乡村长大的人,谁给我说农村人是淳朴的,是善良的。我就四个字:呸,去你妈的!
农村人的淳朴很多时候是被动淳朴,一旦有了作恶机会,比希特勒都狠,动不动就灭门的事件,几乎都是发生在农村。
我今天想谈的是道德清淤,写到这里才发现,这又是一个假命题,道德清淤的前提是有道德,可是,我翻遍八千里山河,只见淤泥,不见道德——如果见了,也可能是假道德。
农村如果有道德,其实是道德之皮包着利益之陷。这种道德水饺,经不得水煮,你火稍微大点,就破皮给你看。
在农村,人与人之间,只要有血缘,作什么恶都“三个恶棍一个帮,还有一个在路上”,正义与良知在这里是不存在的,丰县董集村,是当下道德清淤的一个最好标本——如果他们有道德的话,铁链子早就断了,董某民八十多岁的母亲,从来没想过被拴住的女子,也是一个母亲,董集村所有姓董与不姓董的,都认为那个八孩母亲被铁链拴住是应该的必须的,因为她精神病可能伤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向公安举报拐卖人口,一人作恶,全村光荣——董某民全家享受的可是低保,董集村也因此成为网红打卡地。
现在有必要再来复习下,下面这个惹祸的正能量视频,太魔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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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来想,哪怕村民举报又有用吗?也许正是因为大家见怪不怪了,才没有举报,或者说,当地公安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举报了又有个鸟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一点,我在昨天文章诗人大卫 | 请从汉语里删去拐卖妇女这个词,有涉及。
乡村治理已经彻底烂了,不仅村民没有道德观,连警察也是帮凶,相信下面这个白纸黑字的事,大家是知道的。摘自报告文学《黑色漩涡》。
……更为严重的是,1987年10月,贵州省铜仁县女青年李晓红被当地人贩子骗到徐州,转卖给韩端荣一伙人贩子。
当这伙人贩子捆绑着李晓红前往买主家时,李晓红在路上看见佩戴着金色盾牌的乡派出所民警李志成,就像在苦海中抓住一根救命的草,拚命呼喊起来……
李志成不但不抓人贩子,反而把李晓红带到其堂兄弟李志刚家。就在第二天的晚上,李晓红被李志刚强奸了。
第三天,又将她以1800元的价钱,卖给该乡尚庄村的农民赵绍志为妻。
我对乡村没有仇恨,相反,我最美好的回忆还是来自童年,但是,童年的美好,都是我妈与我姐创造的,她们用自己的付出,为我创造了一个安全岛,如果我早生几年,没有上学,是不是也像村里其它人那样,买个媳妇,如果她不愿意,我会不会强制,我妈我姐会不会“帮”我。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在那种任何人都是自己工具的乡村狗屁道德观里,我何德何能能跳出这个牢笼?
我持续不断关注着丰县八孩母亲之事,既觉得这是一个人应该有的底线,还有一个就是,谁没有母亲?谁没有姐妹?谁敢保证自己脚下的路,不会变成拴脖子上的铁链子?只要这个把女人看成传宗接代的观念不解决,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如果只有利益没有是非的道德淤泥不被清除,那么没有一个地方不是丰县。
廖一梅在《像我这样笨拙地生活》中一语中的,她说,大家顶着爱这个词,干尽了人间丑事。这句话太适合所谓的乡村道德观了。
有人说拐卖妇女成家后也有幸福的,确实,我不否认这种概率存在,但是,哪怕拐卖了可能成为皇后,这也不是拐卖妇女的理由。

比如这个脑残,我恨不得用五十斤烂番茄呼死她,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道德观,而是代表了一批人,她们不是比好,而是比烂,这种逻辑简直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另一个说法。我就问这个sb,换你如何?既然如此幸福,全国人民成全你,立即买张车票去丰县。
这个人永远不明白,人存在的前提是追求幸福,如果幸福达不到,至少得有最基本的免于恐惧的自由,这是底线,如果这条底线突破了,那么,任何一个人,皆有可能成为小花梅或者杨某侠。我们活着也许不必大富大贵,成不了谷爱凌是认了,但你让我随时有可能成为李莹,那我只能对你复习那一句:去年买了个表。
昨天大家看到了,一众官媒复活,报道说江苏省成立丰县八孩母亲调查组,有人建议实名制,有人甚至反对由本省自查。我觉得这些建议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实行的可能性是零。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第五次公告发定了,事件会最大限度接近真相,一批官员会被问责。
但,如果光处理这些,还是治标不治本,我特别希望在回应广大革命群众最关切的李莹与小花梅身份之谜之外,也要关注丰县女性非正常溺亡情况。还有就是既然是省级调查组,肯定不止丰县,不止徐州,不止苏北。我只是希望,本次调查组顺应民意,彻底清查董集村,把董集村所有外来妇女情况摸清楚,在长达近30年的时间里,这个村子为何能够一直容忍,鼓励这种强奸,拘禁行为?,村组干部一个都不能饶,董集村所有人都是同案犯,沉默就是帮凶,她们每一个人,都该受到良心的审判。我更希望董集村的董某民的家,现状保留,最好能办成一个什么纪念馆之类的,可以仿刘文彩水牢,这个纪念馆比一百种道德警示都管用。这不是揭伤疤,而是知耻而后勇。应组织中国作家前往采访,写出比肩《白毛女》的舞台剧,暂且命名为《铁链女》。

我觉得这才是正能量,没有什么比人身最基本的安全再重要的正能量了,像以前狠挖私字一闪念一样,把董集村办成一个灵魂救赎地,在全国掀起尊重个人,尊重女性,尊重母亲活动。所以我今天的标题必须是这样的:当下最需要一场道德清淤,请从丰县开始。丰县如果通过此次省级调查组,办成一个铁案,则是全国的一个标本也。江苏为大中国贡献历来就让人刮目相看,希望这次刮骨疗毒之后,给全国提供方案,彻底杜绝这种古老的罪恶,若如此,当下最需要一场道德清淤,请从丰县开始,若如此,则大江苏是值得我热泪盈眶的。
另外,两会即将召开,法律必须配套,买卖同罪,鼓励举报人贩子,全国开通救助电话,任何时候都可一键求救,设立“见拐不救罪”——不管你是公职人员还是普通百姓,只要发现见拐不救,一律拘留。这儿更想把孟德斯鸠那句话放上:对一个人的不公,就是对所有人的威胁。因为对一个人的不公,所显示出的制度逻辑,可以用来对待所有人,无人能保证自己会幸免。
设立见拐不救罪,其实也是救自己,你怎么知道下一次铁棍不是打你头上,任何时候的救他就是救己,我深爱的电影《辛德勒的名单》有一句台词,值得抄下来,放在床头:“凡救一人,即救全世界”。

我说这些,可能超出调查组范围了,但,非如此,不足以救万千母亲于水火。铁链子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砸断的,但至少,你得让人看到希望,不管是已经被铁链拴着的,还是没有被铁链拴着的。
我今天说这些,可能屁用没有,但,不说出来,又心里憋得难受,放个屁总比不放屁好,至少让人听到了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