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意图

        这个小故事，是笔者的亲历。

        家人生病住院，出院后三天去结算。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位操着东北口音的男子，身材矮小，身形消瘦。因为戴着口罩，看不出他的年龄，估计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他一边排队一边看手机，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瞄了一眼，黑体加粗的标题很显眼，文章题目（大意）叫“中国的复兴：战略机遇，王者归来”，我注意到他看完后在下面点了一个赞。

        他继续浏览，下一篇文章的题目是“中国崛起正差台海一战”。他看的非常认真，前面的队伍动了，他仍然浑然不知。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头看我，我示意他向前，于是他迈了一步，然后低头继续阅读。

        又翻到了一篇文章，题目好像是“盛世中国，令世界惊叹”，我看到他转发了朋友圈，还加了一段话，只是我没看清他写的内容。

        他继续翻阅，这篇文章标题很大，十分醒目，是“中国宣布免除十五个非洲国家到2020年底无息贷款”。我注意到他不仅点了赞，点了收藏，还在留言区写了一段文字，我只看到一句：这才是大国的担当······

        十几分钟，终于排到他了。他收起手机，向左躬着身子，侧着的脸几平贴到了收费口的玻璃上，把两张纸递进窗口，嘴对着半圆形的小口说：住院续费。

        窗口里的收费员对着电脑一通操作，然后透过麦克风传出四个字：再交八万。

        我明显感到那哥们身子一震，脸更紧地贴了窗上，似乎要把嘴伸进窗口，语气惊异地说：“这么多？！”

        年轻的女收费员扫了他一眼，语调平和地回道：“对，怎么交，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吧！"那哥们迟疑着从夹克内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收费员。

        又是一通操作，收费员把卡递还给他：“卡里余额不足。”

        “那试试这张。”他急忙又递进去一张银行卡。

        同样余额不足。

        第四张卡之后，他放弃了。

       我交完费，看见那哥们儿在收费大厅的一根廊柱旁打电话，我故意放慢脚步，听见他用很谦卑的语气在说话：“好不容易才住进来的，明天就手术了······我知道我知道，回去我就还，连上次那一万五一起还给您······哦，哦······那好吧，好吧，我再想想办法······”

        我走过他的身旁，听见他在我身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张催款单是郭包肉在病房卫生间捡到的，不知是哪位患者或亲属丢弃的。也许，他/她没去续费，而是已经离开了医院？

        我上楼去找医生，路过干部病房，病房里传来阵阵笑声。我听见一个欢快的女声：爸您这次就多住些日子吧，彻底检查一下，反正又不花钱······

        我走出医院，隆冬的北京蓝天如洗，空气清冽。我看见奥运专用车道上疾驶而过的车队，警车开道，众邦来朝；我看见医院入口处长长的出示行程卡健康码的队伍；看见一个个被五颜六色的口罩遮挡的脸从眼前匆匆闪过，口罩上方的双眼或焦虑或忧伤或急迫或漠然；我看见一对母子蹲在路边啃面包，母亲头发凌乱眉头紧锁，儿子面色苍白目光呆滞；我看见一辆又一辆挂着军警或京A8牌照的奥迪车鱼贯驶入地下车库······

        我抬头看天，心想：那位排在我前面的兄弟，这盛世，是否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