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去医院检查眼睛。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10月份我去配眼镜，一通检测过后，姑娘对着电脑疑惑，然后问我：你平时头疼吗？

　　我说：除了睡不够的时候，好像不疼，不过我经常睡不够。

　　她再看了一眼屏幕：右侧的脑袋真不疼吗？

　　我：？？？每个人都会偶尔头痛吧，但我没觉得一直痛。

　　我有点儿心虚：我眼睛没问题吧？

　　她这时换上了温柔的笑容：没事没事，没大问题，我就是有点儿小担心。我会给你GP写信，让他给你安排医院的检查。

　　我：？？？吓！这么严重吗？

　　GP：在英国生活的人需要去自己家附近的诊所登记，以后就在那里看病，除了急诊不能自己直接去医院。GP就是诊所里负责的医生，他/她会根据情况帮患者预约需要做的检查。

　　当时是10月20号。

　　过两天收到GP短信，通知我去拿检查预约单。结果还并不是确认单，前台小姑娘指着一个电话跟我说：如果11月1日之前你没有收到预约确认信，要打这个电话自己预约哦。记得要等到11月1日，在此之前不要打。

　　我问她：我能跟GP预约一个咨询吗？她问我怎么了，于是我跟她讲了我身体不舒服的症状。她说：未来两周都预约满了。

　　我并不意外。自从搬到北伦敦后，看病真是比上天还难。

　　本文配图均为12月的伦敦

　　在学校的时候，约三天内看GP基本没问题。刚来伦敦的时候住在南边，也是非常好约。如果从没有住进北伦敦的大居民区，我对英国医疗系统的评价会非常高，即使每次预约检查都要等上一个月，轮到时我都痊愈了。

　　我还在南安普顿的时候，得过一次胆囊炎。有相同经历的朋友可能知道，这个病还是挺疼的。一开始我想忍过去——我很讨厌去医院，从小就讨厌，能不去就不去。后来实在太疼了，就去了急诊。

　　去之前我先自己上网搜了一下，对照症状，再结合可能的发病原因，我猜是胆囊炎。那段时间我在一家餐厅打工，可以吃免费食物。我平时饮食偏清淡，餐厅的免费食物基本是油炸的，虽然不合胃口但毕竟可以省钱啊。网上说饮食突然油腻是胆囊炎的一个主要病因。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去急诊。

　　我发现所有人都在呻吟，仿佛一屋子都是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只有我在故作坚强，还强忍着跟医生说：还好，不是特别疼。

　　所有在英国生活的朋友请注意：如果你真的需要急诊医生的帮助，一定要表演出马上就快挂了的状态。

　　医生给了我两片止疼药，坚决不给我治疗，她觉得我的病并不严重，要我去见GP。

　　还好那时候的GP很容易预约。GP猜测是胆囊炎，给我预约了检查，排在四周之后。

　　我继续靠网络自救。

　　网络说要清毒，饮蒲公英茶。蒲公英有的是啊！

　　我蹲在门口刨土的时候，邻居满脸懵地看着我：你还好吧？

　　一周后我就不疼了。四周后去检查时，医生说我的胆囊没有任何问题。

　　后来我还遭遇过一次严重的食物中毒，吃牡蛎造成的，自己在卫生间的马桶边瘫了两天才能动换，居然也熬过来了。

　　那之后我想，是不是人体的自我治愈功能挺强的，有些病也许并不需要治疗。

　　朋友说不对，你看古人的寿命。

　　消炎药的发明令我们能对抗病菌和病毒，但如果是器官功能上的问题，也许是可以靠自身调整的吧？

　　好像是从2016年前后？非永居和英籍的人不能免费看病了，每年需要交200镑。那时候我还没拿到永居，想想200镑这笔巨款，终于在2017年去见了GP，检查后确认得了甲减。当然了，甲减这种病在英国也不算啥，同样不给治疗的。

　　那个时候能见到GP，是走的早间门诊——普通门诊永远也约不上！我特别好奇那些能约上的人都是怎么做到的。

　　每天早上八点到十点，GP会给没有预约、或有突发病症的人看诊。这是个与时间赛跑的游戏，你如果不想等太久，那就尽量早去。我每次都要等上超过半小时，才能见到GP。GP也不会给一个人太多时间，大概15分钟。毕竟这算早间急诊，外面还等着一屋子人呢。

　　对于我这种习惯了晚睡晚起的人，看早间门诊是个挑战。

　　但是现在连早间门诊都没了。

　　虽然伦敦的大街上似乎已恢复了常态，商店餐厅影院都营业，没几个人戴口罩。但总有些细节会告诉你，我们依然身处疫情时代，比如说没有早间门诊了。

　　疫情给英国的医疗系统带来很大压力，最直接的问题就是医护工作者不够。而且医护人员是最容易被感染的，感染了就要去自我隔离，那人手就更少了。

　　英国的医护人员也会加班，但不会像中国医护那样奉献。因此在工作时间并未延长很久的情况下，还要抽调一部分人专门负责疫情工作，势必会影响普通患者的就医检查。

　　前台姑娘跟我说，早上没有问诊了，但你可以在9点打电话咨询。

　　我才不会跟无数人一起在同个时间打电话，我能打进去吗？！算了，依旧靠自身的治愈能力吧，相信自己！

　　那天是10月23号，我在10月31号收到了医院的预约信，安排在12月2日上午10:15分去检查。信上写了一系列注意事项，说什么检查过后眼睛会有不适等等。

　　而我依然不知道我为啥去检查。

　　12月1日我接到一通电话，因为正准备做讲座，就挂掉了，当时心中一动：会不会是医院啊。

　　果然是。她给我留下一个语音信息，告诉我要在12月3日上午11:40去医院。我听了五遍也没听出来为啥要我去，是不是我的预约被改到了3号？

　　为啥听五遍？你要是接到印度人打过来的电话就明白了，而且你不会想错过医院的检查，毕竟下一次就不知道会被安排在何时了。

　　最后我决定打过去确认下是否更改了时间，故事的高潮就要来了。

　　按照信上的电话打过去，果不其然是总机，要我选部门。我听了一遍也没听到管理预约的，于是照指示按“0”重听一遍。这一键按下去我直接进入了排队序列，提示我前面有22位。我很高兴进了人工接线队伍，等吧。

　　22位，我知道会是个漫长的过程。我一边干活一边等，大概半小时后接通——比我想的要快。

　　对方告诉我，他们是验血部门，我打错了。

　　我按照他们给我的电话重新打，每次都是响几声就被挂断，我猜这大概是没人有空接的意思，除了坚持不懈没有办法。

　　我坚持了十分钟。决定再求助于网络，直接从那家医院的官网上把眼科的电话找到了，居然跟验血部门给我的不一样。

　　打啊打，打啊打。我很着急，因为他们四点就下班了，这个时候已经是三点半。

　　终于打通了，对方问我找哪个部门，我说眼科。他说“你等一下”，然后我继续等待，继续没人接被挂断。

　　我坚持不懈打下去，终于终于——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给我留言的浓重印度腔大姐！终于找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果然不是我的预约被改了，而是加了一个，也就是说我2号和3号都要去医院。大姐的n和y音不分，但还好她能听懂我。

　　我跟朋友说，为啥现在的英国人不太有民族情结了呢？你随便一个电话过去，对面是一个不知道操着哪里口音的人。英国早就不是一个纯英国人的英国，在这样的环境下，国家和民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来到医院的我再次跟前台确认了第二天的预约，很快就被叫去做今天的检测。这个检测我在眼镜店已经做过了，就是你看着中间有颜色的亮点，如果旁边有闪光小点就按键。

　　我感觉我错过了好几个。小伙子对我说：你做的很好。

　　上次眼镜店的帅哥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就把我发到你这来再做这个检测。

　　这个检测完全没有信上说的不适感啊，也没给我滴药水。

　　我问小伙子明天是什么检查，他说是医生跟我讲检测结果。我气闷，今天检测的时候通知我不就行了，害我损失两个小时狂打电话。

　　当然我知道为啥提前两天通知我，这样我可以安排时间，毕竟医生只会在工作日见你。

　　不过，第二天我发现一切还是错了。原来信上写的那个正式检查是第二天才做，我被散了瞳，扫描了眼底——这就是信上讲的不适感。

　　做完后去见医生。

　　我那天裹得严严实实，带了个毛线帽，还有大口罩。医生看见我后很生气，说他们怎么把你搞这来了？你怎么可能眼睛有毛病，你这么年轻。我想，医生你是今天第一位没有先问我生日以确定身份的人。不过当然，我也觉得我还不至于现在患上青光眼白内障啥的，看来以后不能老盯着手机看了……

　　然后又是关于那些头疼的问题，视力模糊的问题，但他的问题都是：你看东西不会模糊，对不对？你真有头疼吗？

　　我说偶有头疼大概是因为焦虑吧，毕竟两年没工作。他问你干嘛的？我说我是做旅游的。

　　带中国人逛英国吗？

　　对，也带英国人去中国。

　　那你们做樱花之旅吗？

　　去中国看樱花？

　　对啊，每年四月份，我一直很想去。

　　为啥不去日本呢？

　　日本更好看是吗？

　　呃…人会少一些。

　　最后，大叔说要给我做大脑扫描。

　　等等！至于吗？我问大叔，我到底怎么了，我觉得我挺好啊。

　　大叔指着片子说：你看这里和这里，都不够清楚。

　　我看着大叔，这话跟眼镜店小姑娘讲得一模一样，但我哪知道这是啥啊，我又看不懂片子。

　　我问：那我是有得了什么病的可能性呢？

　　他说：不知道啊，所以才要给你做大脑扫描。

　　我带着大叔给GP写的信出了医院，散瞳的情况下一切都恍恍惚惚，我看到公交车停在前面，每20分钟才有一趟的公交车！想都没想就奔跑起来…然后就干了这辈子我做过的最蠢的事情——我竟然没注意到马路上有车，晚那么一秒我就会被撞飞了，司机一定骂死我了。

　　GP的前台一脸懵地看着那封信，说上面也没说要给你安排大脑扫描啊。我说我现在眼睛看不清东西，不知道上面写了啥，但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于是小姑娘记录下来，然后对我说，16号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之间，会有医生跟你打电话问诊。

　　呀，我终于约到GP了！虽然是电话GP。

　　交谈过后如果GP觉得有必要给我安排大脑扫描，按照英国的效率，怎么也得一月底了。最快的情况下，我会在春节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吧。

　　目前，还是少看手机了…

　　最后说两句英国医疗系统值得表扬的地方吧。

　　眼镜店发现问题能直接联系GP，我觉得能帮助很多有视力问题而不自知的人。第二就是医院的效率还是蛮高的，虽然等待检测的时间太长，但到了医院后基本不需要等待，每个环节都很有效率，很快就检查完了。

　　祝我健康，祝我们都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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