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汝谐（纽约 作家）

51年前的今天，毛泽东主席及其亲密战友林彪副主席雄踞天安门城楼，毛泽东发表520声明，

由林彪全文朗读。广场上的50万革命群众如同机器人，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而今51年去矣，想起若干往事，我感到一种淡淡的哀愁。

值其时也，我知道毛泽东的520声明，是乔冠华执笔写的；过去常常替毛泽东捉刀写文章

的田家英胡乔木陈伯达，一死一贬一下狱；乔冠华由是脱颖而出，顶了上来。 

听外交部大使楼的人讲，乔冠华一边饮茅台酒一边笔走龙蛇，写出最得意的华采句子：

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 

这时，我还不满20岁，眼高于顶，心雄万夫；我冷笑道：我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如果让我去写520声明，我一边喝北冰洋汽水一边写作，肯定能写得比乔冠华还好。

闻者笑道：你不是毕汝谐，你是毕狂。 

我道：我注意乔冠华已经好多年了。最早是因为陈毅对外交学院的学生说你们要学习乔冠华，

将来要成为新一代的乔冠华。1965年9月，陈毅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放言无忌，

声称急于要和美帝打仗，说他盼望这次战争盼得头发都白了。乔冠华翘腿坐在陈毅身边，

摇头晃脑，神态轻浮。我读过乔冠华的早期作品方生未死之间，以及他在香港写的国际评论集

从慕尼黑到敦刻尔克；

他的观点犀利独到，但是文笔尚欠火候，尚不及我。

文革初期斗争外交部的领导，乔冠华是挨打挨得最厉害的一个，肋骨打断了，口吐鲜血。

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大的罪过，而是因为他 有才有貌，人家都嫉妒他。

我还说：我严肃地审视自己：是不是因为嫉妒贬低他的文笔呢？我最终回答自己：

不是这样的。乔冠华才华盖世的大外交家，但绝不是出类拔萃的文章家，文笔疙疙瘩瘩，

不乏语病，令人不敢恭维。 

   闻者不再笑我，默默无语。  

后来，我投拜于恩师贺麟先生门下，学习黑格尔辩证法。我们曾经多次谈及乔冠华。

  乔冠华年轻时是学哲学的，贺麟是他的恩师，曾经给过他很多帮助，解放后也一直有来往。

文革期间，我虽然逃过了上山下乡这一关，还是当了蓝领工人，一百个不情愿。

贺麟很同情我，答应给乔冠华写推荐信，请他帮我谋个出路。贺麟对我说：

信我给你写了，你自己找人带你去见乔冠华吧。

那个时候，乔冠华红得发紫——十大中央委员、外交部长，与章含之新婚燕尔；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不住在外交部大使楼了，搬到史家胡同章士钊的大院子了。

外交部的人口耳相传，毛泽东曾经多次穿着睡衣接见乔冠华。圣眷炙手可热。

我始终找不着人带我去见乔冠华，贺麟的推荐信就砸在自己手里了。 

老于世故的贺麟意味深长地说：像乔冠华这样的人，在党内没有第二个了。

也不知道他将来如何？ 

我骄傲地说：我一千个不如乔冠华，一万个不如乔冠华，但是，我的文笔就是比他强。 

贺麟没有说话。 

打倒四人帮后，乔冠华果然迅速倒台了。文化革命一头一尾，乔冠华都倒了大霉。

其实，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大的罪过。而是他有才有貌，人们都嫉妒他。

  乔冠华倒台后，偶尔在外交部走动，正副外长姬鹏飞仲曦东等其貌不扬之辈，

都回避与之照面。  

51年过去了，我仍然坚持认为：我一千个不如乔冠华，一万个不如乔冠华，但是，我的文笔就是比他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