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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往事:小黑
送交者:  2021年05月15日08:12:59 于 [世界时事论坛] 发送悄悄话

乐维

小黑大名叫熊兴隆,是我小时候的邻居。

小黑的爸爸叫熊范文,是当时芷江师范的老师。老实巴交,其貌不扬,身高一米六五,六六,小黑的妈妈也只是女性中的中等身高,但生的三个孩子,个个都高大漂亮。小黑大概长到一米七八,姐姐,妹妹也是一米七或接近一米七。

小黑聪明,但非常调皮,胆子奇大。他大我一岁,个头高出我半个头,而且很结实。喜欢作弄和欺负比他小的孩子,我没有少被他欺负,所以很怕他。

我们常去离家二十米远的健身房玩。有一次在健身房玩,不知什么事,他恶狠狠地对我说:“我明天要打你!”。我吓得哭起来,站在健身房门口哭。有大人路过,问怎么回事?我说“小黑说明天要打我”,大人笑了:“他明天打你,你怎么今天就哭起来?”。后来还和我父母当笑话说。

很久我也觉得自己怎么会那样?但后来学了点心理学,从心理学的角度说,事前恐惧其实很正常。虽然第二天小黑可能忘记了,或者气消了,或我没有出去和他玩,我记不得了。总之,我并没有挨他的打。但他常常让我有类似的事前恐怖感。

他做得最出格的一次,今天想起来我还心有余悸。那天我们一群孩子在学校礼堂用苦楝子果打仗。苦楝子果是苦楝子树结的果,花生米那么大,椭圆形,外面有果肉,里面有一个核,人不能吃,是鸟的最爱。秋天苦楝子树落下很多苦楝子,因为很小,打在人身上并不怎么痛,很适合小孩子用来打仗用,所以我们总会去捡很多相互打仗。

那天小黑与他一边的人在舞台上,躲在舞台两边,用墙做掩护,居高临下向我们扔苦楝子。我们在舞台下,蹲在长椅子后面,偶尔直起腰来还击。

打了一会,当我又站起来时,刚一露头,就被小黑扔一个很大的白色的东西击中我的前额,顿时我脑门一热,鲜血直流。原来小黑把舞台边墙上的灯光控制板上的一个像自行车铃铛的搪瓷插座护壳旋了下来,直接就砸向了我。我脑门被砸开一条两寸多长的口子,差一厘米就击中我的眼睛。后来我在医院逢了很多针,至今还能看见留下来的疤痕。

熊老师亲自上门来道歉。

从此我很久不敢再和小黑一起玩。

接着芷江师范与芷江二中互换校址,至今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换校址。我们搬到了飞机坪东边的木油坡,就是原芷江二中的校址。当然二战期间是美国飞虎队,和美国空军基地。我们搬去过了,小黑他爸爸先过去,但他们三子妹还在城里,还在纠结是不是全家搬过去的时候,文革开始了。小黑的爸爸因为出生在资本家家庭而被批斗,这样小黑的妈妈和三个孩子就没有搬到木油坡。我们也就没有再在一起玩。

小黑的爷爷是熊家大老爷。这个熊家不简单,其中熊希龄当过民国初期的总理。熊家在芷江是赫赫有名的大户,与沈从文家也是亲戚关系。我不清楚小黑他们和熊希龄的真实关系,熊希龄是他爷爷或是他的叔爷爷,我不知道。

总之他爷爷与一个丫头生下了他爸爸,因为不是明媒正娶,是熊家的家丑。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总之熊老师小时候并没有享受任何熊家的好处,反而是受尽了欺辱。他后来被送到了美国人办的孤儿院,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红卫兵把熊老师作为资本家的狗崽子批斗,要熊老师交待怎么欺压穷人的。熊老师无奈地说,我和资本家父亲只是血液上的关系,我们母子俩在熊家是备受歧视的,比家里的长工好不了多少。我没有参加任何剥削,也没有享受到任何熊家的资本家的好处,他们还抛弃了我,我是孤儿院长大的。现在你们却把我当成了剥削阶级,还批斗我,这太不公平了。

后来红卫兵或许看到他不是走资派,或许良心发现,斗了几次就放过了他。

熊老师小时候在孤儿院受过很好的教育,他的风琴,小提琴都拉得很好。文革后期比较平静的日子里,有时候可以听见他在自家的阳台上拉琴,很好听。

文革后期复课以后,熊老师给我们代过两次政治课。但他不善言谈,而且讲课不看下面的学生,却45度角度看着窗外说,有点像自言自语。说的也是照本宣科,应该是怕犯错误不敢自由发挥。他可能是一个有内才的人,但不适合讲课。

小黑长大一点好多了,没有再听说四处惹事生非。但仍然能量巨大,因为做事有魄力,胆子大,在同龄人和稍微小几岁的青年人中很有号召力,身边总是有不少人跟在他后面,俨然一个一言九鼎的大哥。我们后来不是邻居,我也没有再和他玩,所以不太清楚他们做些什么。但偶然他也会干点动静很大的事,让我这个不关注他的人也不可能听不到他弄出来的响声。

大概是1975 或76年,他拉上两个小伙伴,三个人月黑风高的时候从窗户爬进学校图书室,偷了几箩筐的书挑走了。此事惊动了县公安局,城里专案组破案,后来查出原来是三个不到二十岁小青年们的“杰作”。

当然小黑偷书是因为爱读书,爱写字。他看了很多书,在当年“读书无用论”盛行的日子,这样爱读书的年轻人非常少。而且当年新华书店的书都是毛主席著作,和革命的红书,《红楼梦》,《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这样的书都是属于“黄色书籍”,当然还包括几乎全部的世界名著都是“黄色书籍”而成为禁书。小黑想看的就是这些“黄色书籍”,既然新华书店没有卖,校图书室有。但图书室只借给老师“内部交流”,小黑当然没有资格借。于是就只好未经允许去“拿”书了。公安局应该是考虑到了小黑偷书的目的确实是为了看书,不是去卖。其实当时也没有买书,或者说没有人敢买“黄色书籍”。邓小平也出来工作了,社会上对看“黄色书籍”没有以前那么敏感了,所以最后只是训诫他们几句就算了。后来几个人考大学招生都没有受到影响,说明根本就没有写进档案。

我当时也想看“黄色书籍”,但没有小黑的胆子。只好去图书馆央求管图书的尹世积老先生让我进去看看书。当时图书室不开放,只有老师可以进去借书。尹老师不能借书给我,但觉得我人老实听话,所以允许我待在里面看。我其实就是翻阅,走马观花,不像小黑那么认真看。而且也只是偶尔为之,远不如小黑看书的时间多。

“读破万卷书,下笔如有神”。小黑读书多了,诗词典故烂熟于心,运用自如,文章写得很漂亮。加上看了很多字帖,迷上了练字,终于练出一手潇洒的行书。

七七年恢复高考,据说小黑报考的是北京大学中文系,因为他听说北大图书馆是全国高校藏书最多的,考北大的目的就是要把北大图书馆的书全都看了。那是名正言顺,不用偷就可以看的。

因为小黑偏科,不喜欢数学和理工科,加上文革期间学校也没有教什么,所以他高考考的不理想。尤其是数学,说是考了0分。不但没有考上北大,也没有考上任何大学。

不久以后通过招工他被招到了怀化铁路分局当工人。因为写得一手好字,和漂亮的文章,在当时百业待兴,求贤若渴的年代,他是少有的人才。小黑在第一线干了没有多久,就被发现而调到了分局机关。过了几年,后来又被广州铁路局看上,把他调到广州铁路局,为领导写文稿,做宣传方面的工作,成了局里的红人。

虽然没有考上大学,但就是大学中文系毕业生中,像他那样的文学底蕴和书法素养的也很少。考场失意,职场得意,他混得风生水起。

我上大学后见过他一次。那是一次放暑假回家探亲,有天上街,经过一条小巷子,见他与几个要好的文学青年在一起,都是我认识的人。他们都喜欢文学,自视很高,也都因为偏科没有考上大学,或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小黑那时刚去怀化铁路分局,还没有在职场混得很顺。我走过的时候,小黑冷冷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旁边有两个人冒出两句捎带嘲讽的话,我笑笑,没有停下,径直走过去了。

小黑长得高大帅气,人又聪明,文章漂亮,字也漂亮。略带冷酷的表情,敢作敢当的个性,做事专注认真,很多人欣赏他,也深得姑娘们的青睐。据说他娶的老婆就是局花,很漂亮,对他也很好。当然,传说后来他老婆得了绝症,他不即不离照顾有加,直到老婆去世,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很多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直到前些年听说他得了癌症去世了,50多,算是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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