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现在处于声望急剧跌落的非常时期，其源盖出于川普。光是川普何足为患？难在被他用民粹主义煽动起来拥戴他的上亿民众。民粹主义和主流社会之间的争斗就像一场拳击比赛。如今主流社会已搞清民粹主义的出拳套路，可以反击了

　　老高按：民粹主义，是个很难对付的对手。500年前弗蘭西斯·培根说：“知识就是力量”，21世纪有人续了一句话：“无知识是更大的力量！”力量在于：无知的人，最容易被煽动者诉诸情绪而跟从他，而民粹主义正是煽动者最得心应手的武器。无知的人一旦被民粹主义控驭洗脑，就变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了，你苦口婆心说归说，他置若罔闻干归干。就像我们小时候懵懂无知，对不耐烦听的那些话，就两手一捂耳朵大叫：“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毛泽东深谙这一套，他是当之无愧的民粹主义大师，读一读他满篇都用“痞子语言”诠释革命教条、亦庄亦谐、妙趣横生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青年运动的方向》，他在“反右”“大跃进”和文革中的许多语录，将那股可怕的“无知的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所谓“群众专政”，就是专制主义与民粹主义结合的怪胎。
　　川普也堪称民粹主义大师，与毛泽东有一比，推特治国，脏话迭出，很接所谓“地气”。万幸美国的制度远非中国所能望其项背，所以川普终究翻不起像毛泽东那样的惊涛骇浪，但他的表演也是愈来愈下作，昨天川普“挥拳痛殴CNN”的推特视频再次让人叹为观止，真是“没有最恶，只有更恶”！如果此后其粉丝推友针对挖掘真相、自由表达意愿的记者发生更多暴力事件，我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川普的白宫副发言人萨拉·桑德斯为他辩护说，“总统完全没有以任何形式或手段倡导或鼓励暴力”。川普是否有“倡导或鼓励暴力”的意图，我无从知晓，也不认为动机意图有多么重要。毛泽东1966年8月18日在天安门城楼上针对宋彬彬的名字，说了句“要武嘛”，也很难说毛泽东的动机就是蓄意借此煽动全国武斗。但当年的《人民日报》，不过是毛泽东的推特，他的这句随意的话，也就成了“最高指示”，血淋淋的历史事实我们看到了：8月18日之后，惨绝人寰的大规模暴行遍及全国。川普作为一个大国领袖，怎能如此轻率、随意、任性？
　　光是一个川普总统，何足为患？难在被他用民粹主义煽动起来拥戴他的上亿民众。美国现在实际上已经处于一个声望急剧跌落的非常时期，我看到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近日发布一项基于37个国家的调查，许多国家对美国的评价急速下滑，其源主要出于川普，37个国家中，只有俄罗斯和以色列给川普的评价比对前总统奥巴马高。
　　（皮尤同时也调查了对国际舞台上另外三位主要领导人的态度；结果显示，中国习近平与俄罗斯普京得到的评价也不高。调查的问题是“对这位领导人在国际事务做对的事是否具信心”，根据调查，42％对德国总理梅克尔具信心，31％没信心；28％对习近平有信心，53％没信心；27％对普京有信心，59％没信心；22％对川普有信心，74％没有信心。）
　　这就难怪报导水门案导致尼克松总统下台的两位记者之一伯恩斯坦（Carl Bernstein），日前号召全体新闻界迎击“恶性总统”（malignant presidency）川普的挑战，表示在这种非常时期，记者应有非常的报导手段相制。
　　伯恩斯坦7月1日在CNN“新的一天”节目中说，“我们现在如同置身异国领土”，这个国家出现一个“见所未见的恶性总统”，这个时候，新闻记者应该采取“一种不同的报导”，“因应这样的总统，要有不同手法”。
　　伯恩斯坦说，川普最深重的问题在华盛顿已是公开的秘密，这个国家的军事领袖、国会的共和党领导阶层，以及情报界，已经无人不知华盛顿有个“恶质总统在位”。“他们担心他的品格、能力、脾气——我说‘脾气’，还是客气话。”
　　伯恩斯坦号召记者以不留纪录、幕后作业的方式，采访各界领袖，谈他们对川普的信心问题，谈他在维护国家和宪法各方面是否适任总统。他说：“我和其他记者请教过的许多国会议员、许多军方领袖和许多情报界人士，都开始了解根本症结是，他们对目前这位美国总统的能力和品格都无法寄以信心。”“川普没有发挥总统的功能”，这是他们最担心的一点。
　　伯恩斯坦说，川普政府失能，真正的问题出在川普本人，在他的品格、能力，在他对媒体的攻击。“此时此刻，我们必须变成一种医疗或医学记者”，“检视这位总统表现的每一个层面，他如何、有没有发挥功能”。
　　伯恩斯坦所说的，都只是针对川普，而对已经被民粹主义武装起来的那些川粉，未必有效。这就像我们今天再如何揭露毛泽东的累累罪行，哪怕这些罪行铁证如山，无可抵赖，但对毛左就是毫无效果一样。如何攻破民粹主义，让亿万川粉心目中的川普“走下神坛”，是美国和全球有识之士应该深入探究的课题。前天读到一篇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西蒙•库柏的文章《如何对战民粹主义？》，有些启发，转载于下与各位分享。


　　如何对战民粹主义？

　　专栏作家 西蒙•库柏，《金融时报》中文网，译者马柯斯

　　民粹主义和主流社会之间的争斗就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拳击比赛。一年前，英国公投决定退欧，民粹主义赢得了第一回合。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帮民粹主义赢得了第二回合。但那时主流社会已看清了民粹主义的出拳方法。如今，在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的带领下，主流社会正在反击。以下是一些行之有效的技巧：
　　让自己听起来像民粹主义一样爱国。如果民粹主义者成功地把选举说成是民族主义者与全球主义者的争斗，你就知道谁会获胜了。一些传统政党把话柄交给了他们：英国工党(Labour party)领袖杰里米•科尔宾(Jeremy Corbyn)错在没有在不列颠战役(Battle of Britain)的纪念活动上唱国歌。如果你想领导一个国家，你必须表现出你爱它。马克龙的确曾做出在竞选中挥舞欧盟旗帜的著名之举，但他每次集会结束时都以美国式的方式，右手放在心口高唱马赛曲。
　　你的国家必须把所有人考虑在内，包括移民和本土人。主流需要打造“新的我们”。这只能以主流价值观打造。讨论辛勤工作、家人和按规则行事，可以把所有种族团结起来。人权和反歧视等自由主义价值观没那么有吸引力。
　　不要告诉民粹主义选民他们是种族主义者。其中一些人确实是，但其他人并不是。但如果你说他们是，他们就不会再听你的政治主张，而会去找一个会聆听他们的关切的政客。《白人工人阶级》(White Working Class)的作者琼•威廉斯(Joan C Williams)建议鼓励选民表达他们的愤怒。她称，自由主义者可以解决的一件事，是“表达出我们相信解决白人工人阶级经历的不公，是精英阶层道义上的责任。”
　　表现出你在聆听。马克龙在其家乡亚眠(Amiens)的惠而浦(Whirlpool)工厂里融入了愤怒的人群。电视画面显示，并不高大的他被魁梧的工人包围，和他们一起激烈讨论，这确认了他在政治中新世界轻量级冠军的地位。
　　显示尊重。工人阶级不一定认为政客可以重新创造好工作。但他们希望感觉到候选人接受他们本来的样子。特朗普就给了他们这种感觉。相比之下，主流政党总是告诉工人阶级去上大学，离开他们日渐衰败的家乡，吃更健康的食物。他们传递的信息是：“我们看不起你们是因为你们的收入、年龄、受教育水平、所处地区、过时的品味和体重，总之自动化注定了你们的命运。”
　　在竞选中，不要拿事实大做文章。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证明，大选不是学校考试。很少有选民能理解、记住或相信你的事实。
　　也不要拿政策做文章。自从2000年左右以来，政府政策一直不太奏效，但更糟糕的是，很多选民不再相信政策有用。在全球化时代，各国政府似乎无力控制移民、阻止恐怖主义、或对跨国企业征税。那么谁还在乎他们的新政策承诺些什么？
　　相反，要讲故事来描述一个候选人和选民都会发挥作用的国家。这就是“特朗普：让美国再度伟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的绝妙之处。
　　说话要听起来像你自己，即使这意味着你出现奇怪的失言。1950年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在临终前写的最后一篇文章中，称赞温斯顿•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的文章“更像普通人，而不是公众人物”。
　　这就是特朗普在Twitter上发的那些带着拼写错误和种种不妥的帖子的强大之处。这就是人们所谓的，尽管他说谎了，但“他有一说一”。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特里萨•梅(Theresa May)在本月英国大选中像机器人一样尴尬地重复“强大和稳定”。自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选民们便学会了看透竞选言论的包装。
　　要利用画面，而不是文字。在识字普及之前，画面就是一切。如今智能手机打破了我们集中注意力的时间长度，我们不再阅读整篇文章、更不用说在大选前仍然在大街上派发的那些复古的政治传单，画面再次成为一切。
　　马克龙是画面运用的大师。他严厉批评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俄式宣传的言论，如果只是文字，就不会起到现在的效果。但在电视画面中，马克龙讲话的时候普京就在他身边。这一幕深入人心。还有马克龙与特朗普的强力握手，以及在布鲁塞尔时他装作走向特朗普、之后绕过他去和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打招呼的画面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富有的政客会输掉大选。这就是弗朗索瓦•菲永(François Fillon)和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如今没能领导国家的原因（这一条很让我费解：难道川普不是比希拉里更富有的政客？——老高注）。所有进入政府的政客还应该签订合同，宣布放弃未来的某些挣钱形式。当若泽•曼努埃尔•巴罗佐(José Manuel Barroso)从领导欧盟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到为高盛(Goldman Sachs)工作时，这实际上成了支持英国退欧的宣传广告。
　　要讨论特朗普。美国统计学家纳特•西尔弗(Nate Silver)已显示，自从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以来，西欧民粹主义政党的支持率急转直下。这是因果关系，而非相互关系。对可能支持法国国民阵线(National Front)的选民行之有效的一个劝说技巧是说：“你不希望这里也出现特朗普式的混乱吧，你说呢？”并借鉴美国民主党是如何把特朗普与“混乱”联系在一起的。
　　在任何一场拳击比赛中，耐力都非常重要。这针对的是那些承诺第二天早上会升起月亮的当选者。


　　高看（每日一图，与文无关。本月图片主题：宗教）

　　德国乌尔姆大教堂，是世界上最高的教堂。乌尔姆（Ulm），是不世出的大师爱因斯坦的出生地。
　　乌尔姆大教堂的主塔楼高161.53米，最终完工于1890年，超过科特迪瓦的亚穆苏克罗和平之后圣殿（158米）和德国的科隆主教座堂（157.4米），是当今世界上最高的教堂塔楼，登上主塔楼的768级台阶可以到达143米高的平台。它原本是天主教教堂，但于1529年在马丁·路德倡导的宗教改革中被改为新教教堂。
　　乌尔姆大教堂超出其它教堂的高，我们很难切身感知；但乌尔姆大教堂的雕刻精美，却尽在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