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萍

我们这些在中国从小受教育长大的人都对英国和日本的近代侵华史倒背如流，英国人的两次侵华鸦片战争，以武力强行打开了中国向西方开放贸易的国门，迫使中国与西方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但也使中国从此开始接受现代文明的熏陶。日本的侵华史更复杂，最近万维博主高伐林转载的冯学荣所写《再谈日本为何侵华》，以及《(日本)关东军是怎样来到东北的》两文，以历史事实为依据，以合乎人性合乎情理的分析，解释了日本侵华史，让我们看到日本侵华并不是简单地由日本对外扩张野心引起，中国人不讲信用，撕毁外交条约，一味地以民族情绪为上，在对外关系方面实行蛮干政策也是导致战争的原因之一。

今天我想要补充一个长期在中国被故意忽略的侵华史，那就是俄国近代侵华史，将俄国侵华与英国侵华和日本侵华做一个比较，看看哪个帝国主义的侵华行为更恶劣，给中国人带来的损失和灾难更大。

英国的第一次侵华鸦片战争和第二次侵华鸦片战争分别发生在1840年和1860年前后，英国人两次都打赢了中国人，打赢战争后，英国人得到了什么呢?我这里就不列举种种不平等条约这些中国教科书上告诉我们是中华民族奇耻大辱的东西，而是更具体地指出英国所得到的两大收获，那就是香港和上海。以上海为例，上海是英国打赢第一次鸦片战争后从清皇室手中得到的租界，而当时的所谓上海租界，其实就是在上海县府城门外的一片荒地，位于今天的外滩和南京路一带。这块荒地在英国人的手下，用了大约六十年的时间，到二十世纪初叶变成了一个闻名遐迩的东方第一国际都市，可以说，没有英国人就没有大上海。英国打赢鸦片战争在中国得到的另一个收获-香港，与上海非常类似，也是从一个寂静的小渔村，飞跃而成为名列世界前几位的大都市。从最终结果看，说上海和香港是英国的收获并不完全准确，上海和香港的繁荣发达，得益的不仅仅是英国人，居住在这两个城市的中国人也得益匪浅，所以最后是双赢。我们应该说，英国人入侵中国给中国带来的既有耻辱也有收获，最大的收获是上海和香港这两个中国最现代化最繁华的大城市，以及这背后更深远的意义，那就是打开了中国的国门，使中国人有机会接受西方现代文明的影响。至于耻辱嘛，可以说基本上属于中国皇帝，因为在一个人民没有权利的国家，有没有对上海对香港的管制权与人民又有何相干?对皇帝来讲，他手中掌管的地盘确实小了那么一丁点，他的皇权受到了外国人的侵蚀，更让皇帝丢面子给皇帝带来耻辱的是，以上海和香港在英国人手下曾经达到的进步和繁华，去比较皇权掌控下的中国其他地区，人们可以很容易地看清中国皇帝治理国家之无能。当然对外国人来讲，人家不分你是皇帝还是小民，人家看到的是中国人管理不行。

日本侵华，中国是否也有得有失呢?这个是一个很棘手的话题，首先日本最后输掉了战争，所以日本人统治中国到底是否会给中国带来任何好处，今天没法讲，不过我们或许可以从日本在台湾和满洲国的统治看到一些影子。对今天的大多数中国人来讲，想象日本人统治中国从感情上就很难接受，但是坦率地说，人类早期的历史就是各个民族的相互武力征服，中国人被外族武力征服也不是从英国人和日本人侵华才开始的，蒙古人建立的元朝和满族人建立的清朝都是外族人侵略中国后建立的外族统治王朝，既然中国人今天早已接受了蒙古人和满人对中国的侵略，为什么就一定不能接受日本人的侵略?当年蒙古人和满人对中国的征服是落后民族对先进民族的征服，日本人如果征服了中国，至少这次中国是被一个更先进的民族征服，能比元朝清朝坏到哪里去?当然，一个民族被外族用战争征服，必定会有失，其中最明显的一失就是必定有许多中国人会在外族侵华战争中丢失生命，不管是蒙古人侵华，满人侵华，还是日本人侵华，都带来了中国人生命的丧失。可是中国人本族之间的朝代更换难道就不死人吗?以中国最近代的一次改朝换代-中共建立红朝为例，不管是共产党打内战，还是共产党上台后屠杀的一大批所谓的反革命分子，难道死的不也是中国人?连中国人自己换朝，都大批杀戮中国人，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对今天的中国人来讲，单单只有日本人的战争罪行才不可以原谅。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俄国侵华史，更早的就不讲了，就从第二次中英鸦片战争时代讲起，举三个例子吧。

第一例：1856年中英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后，俄国人看准此时清朝政府被鸦片战争分心，无力顾及边疆领土，便趁虚而入，一方面派俄方人员去实际占领中国在东西伯利亚的领土，另一方面派出俄国海军军舰逼近天津港和上海港，威胁中国，同时，俄国外交官则与清廷进行谈判，几管齐下，最后于1860年逼迫清朝与俄国签订了《瑷珲条约》，割让了中国在西伯利亚东部地区的大片领土，其中包括海参崴，伯力和库页岛等地。俄国侵占的中国领土光这一次总面积就高达九十一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今天英国全国面积的四倍多。

第二例：1900年，中国出现义和团之乱，导致八国联军侵华，俄国又趁人之危，出兵十七万，将清军和义和团拳民统统赶出东北三省，在东北驻扎了五年之久，如果不是日本发动日俄战争，将俄国人赶出东北，今天的中国东北很可能早就划入俄国的版图了。

第三例：1920年，当时俄国红军正与俄国白军打内战，俄国白军退到当时属于中国领土的蒙古，打败了驻扎在蒙古的中国军队，占领了蒙古，1921年，俄国红军消灭白军后，列宁在收复的蒙古领土上扶持起一个独立的共产党国家，蒙古从此被分割出中国领土，成为苏联的傀儡国。

这里举的仅仅是俄国在近代期间侵占分割中国领土的三个最明显的例子，俄国从1860年代起还在中国的新疆外蒙等西部地区多次侵占中国领土，面积也相当大，后来又在九一八事件发生，中国被日本侵略之时，再次趁人之危成立中华苏维埃傀儡国，等等，例子太多，举不胜举。俄国人入侵中国的规律是，几乎每一次它都是趁中国面临危机之时，落井下石，占中国的便宜，每一次入侵都以永久侵占中国领土，或永久分割中国领土为目标，它不像英国人那样，搞什么有时间期限的租界。

与俄国人相比，英国人从来没有永久侵占过中国一分土地，英国人打了半天，最后要的是商业特权和对租界的有时间期限的殖民统治。撇开皇室领土管理权的损失，从中国老百姓角度看，英国人的殖民统治对普通老百姓来讲利远远大于弊。以香港人为例，英国人统治下的香港人至少有良法治国，有言论自由，有经济繁荣，而同时期中国红朝统治下的大陆中国人所能有的是党大于法，人民没有言论自由，而且红朝统治前半期还大量饿死人。

再把日本人与俄国人对比一下，看看日本人1905年打赢日俄战争后的所作所为，我们就可以看出，日本人绝对没有俄国人那么坏。日俄战争是日本人在中国东北领土上打俄国人，把俄国人赶出了东北，日本打赢战争后，没有像俄国人那样，永久侵占中国的领土，或者另立傀儡国，而是将东北还给了中国，当然，日本也不是无私地为他国卖命，它自然想要得到一些好处，而它想要的好处与英国非常类似，就是一些商业特权和租界。对中国来讲，虽然损失了一些商业利益和租界管理权，但如果没有日俄战争，中国东北很可能就永远被俄国霸占了。

如果中国东北被俄国永远霸占了，东北的中国人从此生活在俄国人统治之下，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我们可以以西伯利亚海参崴地区的华人命运为例，来看看中国东北人如果落到俄国人手中，可能面临怎样的归宿。1935年之前，西伯利亚的海参崴等苏联远东地区共居留有三十万华人，当斯大林1937年在苏联掀起大肃反运动高潮，疯狂屠杀苏联人时，受害的并不仅仅是被斯大林看成是潜在政治敌手的苏联人，居留在苏联的华人也是受害最严重的群体之一。斯大林在大肃反中最喜欢使用的一个罪名是帝国主义间谍特务，像季诺维耶夫，加米涅夫，和布哈林等这些与列宁共同创建苏联的布尔什维克最高领导人都在大肃反期间被斯大林打成德国间谍而遭到处决。由于俄国人分不清华人与日本人的区别，再说他们也不在乎，懒得去区分，在他们眼里，反正都是东亚脸，因此，他们很方便地扣给华人的最普遍罪名就是“日本特务”，至少有一万一千多名远东华人在大肃反运动高峰时期被打成日本特务而遭到逮捕，华人被强加的罪名还有反革命民族主义分子，社会有害分子等等。更悲惨的是，苏联远东华人面临的并不仅仅是与其他苏联人一样的政治迫害，他们真正面临的是斯大林的种族灭绝政策，斯大林要的是有计划有步骤地将华人从苏联远东地区清除干净，像海参崴这样传统的华人聚居地后来居然不允许一个华人居留，到1940年，整个苏联远东地区的华人数量从大肃反前的30万人降到几乎已经没有华人了。这些大批消失的华人中到底有多少是被处死，有多少是被驱赶出境，由于没有人真正进行过认真调查，许多真相到今天仍然不为人所知，一些真相只是由于偶然机会才浮出水面，例如，2009年俄国修路工人在海参崴附近发现了一个华人遗骸万人坑，坑里与尸骸同埋的个人物品中有中文刊物和1937年9月的俄文报纸，证明他们是苏联大肃反运动期间遇难的华人受害者。苏联对华人的种族灭绝行为说明，俄国人只要中国的领土，绝对不愿意要任何中国人。

中国人在日本人统治之下又会如何呢?中国人念念不忘的南京大屠杀会是日本人统治下的中国人将要面临的命运吗?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应该把视野放到更广泛的日占区去，可以问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有南京大屠杀，没有满洲大屠杀，没有中国其他日占地区的大屠杀?日本占领的台湾，朝鲜和东南亚地区也没有出现大屠杀，可见至少日本不存在一个从上到下有计划有步骤地对占领地区进行民族大屠杀的政策，南京大屠杀只是一个孤立事件，或许是一些失控的日本士兵的暴行，或许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更复杂的因素。以被日本长期占领统治的台湾为例，许多曾经生活在日占领期的老一代台湾人据说对日占时期有很多美好记忆，认为那时候的台湾被管理得井井有条，生活安逸平和，日本二战后交出台湾时，居住在台湾的仍然绝大部分为汉人。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日本人的暴行只发生在战争期间，不像苏联那样会发生在和平时期，日本人更不会像苏联人那样搞种族灭绝。

总之，对中国老百姓来讲，生活在俄国人手下最悲惨，跟俄国统治者一比，中国皇帝就显得不那么糟了，与其被种族灭绝还不如被中国皇帝压迫，至少能保住小命一条。生活在日本人手下，未必会比生活在中国皇帝手下差，尤其是二战之后日本实现了民主自由，中国到今天还处在皇朝时代，相比之下，如今不是有无数中国人宁愿移民去日本?而生活在英国人手下，肯定比在中国皇帝手下好，这是为什么香港人自从回归红朝后就气不打一处来。当然，我始终认为，中国人最好的出路是生活在中国人民自己建设的民主自由社会里，不用靠日本人或英美人的领导，也能过上体面有尊严的好生活。

对俄国人来讲，他们的运气是，他们在中国留下了一群孙子，当年列宁和斯大林在中国花费大量的卢布扶持起中国共产党，还是得到了累累硕果，看今天，虽然列宁和斯大林在俄国已经断子绝孙了，但他们在中国的子孙们却仍然生存并繁衍。苏联的这一群中国子孙们到今天仍然掌控着中国，仍然在情感上眷恋着自己的老祖宗-苏联人，立志要为保卫苏联体制做个好男儿，要做苏联人的好孙子，他们故意不提俄国人对中国领土的侵占，故意不提俄国人屠杀中国人的暴行，因为他们仍然需要依靠俄国人的帮助来保卫他们一小撮人手中的权力，他们仍然需要继续向俄国人出卖中国人民的利益，来换得他们江山的万年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