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舟
爱折腾的人,做梦也在折腾;爱做梦的人,折腾也在做梦。生活在一个梦想与折腾的年代,就要在折腾中充满梦想,在梦想中去实现折腾。
一九九一年六月前后,一张从爱尔兰国立大学寄给我太太的通知,给我们安居乐业的校院生活,带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不折不扣地折腾了一回。 那个年代,在小地方,人们留学的热情依然很高,不管去哪个国家。爱尔兰国立大学,位于爱尔兰格尔威,是一所著名学府,其水文水资源专业,在国际上享有盛誉,那里建有世界上第一座水文站。为了培养水资源的髙级人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联合爱尔兰国立大学,设立了一个培养计划,提供丰厚的奖学金,包括全部学费,住宿费生活费,医疗费,以及一年两次往返中国的机票费,约两万英镑,我太太是中国大陆为数极少的幸运者之一。得到通知后,大家都很高兴。
那时候,如果能得到奖学金,留学就基本上有了成功的把握。但对于落后保守的小地方,办理相关的留学手续,也十分重要。按照当时的有关规定,我太太需要办理自费公派的留学手续。虽然没有占用国家的留学经费,也没有占用囯家的公派留学指标,因为经费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供,需要持公务护照出境,但许多具体的手续,要自己自费去办理。
当时,我们工作在位于湖北的一所部属院校,离武汉还有一天的车程。得到通知后,很快就收到了机票,以及办理签证的详细材料。有大概两个月时间办理手续。手续的基本流程,就是得到各级组织相关负责人的签字,教研室主任,系办公室,系主任, 人事科人事处,教务科师资科敎务处,总务处,计划生育办公室,保卫处,外事处,校长办公室,校长。办完校内的手续之后,接着跑省教育厅,省公安厅。办完省内的手续之后,报能源部教育司,转外事司,照会教育部留学生司及有关部门,最后送爱尔兰驻华大使馆办理签证。
首先碰到的难题是,沒有经验可循,需要什么样的标准表格?到哪里去找?跑了两趟北京和武汉之后,才基本凑齐相关的材料,其中有一张JW2表(JW教委),控制得十分严格,根据国家的留学规划发放,小地方没有。几经周折,最后才通过同学在武汉大学外事处,求得一份。
另一个问题是签字难。有的领导很谨慎,简单的例行程序,要认真请示仔细研究,或者拖延推萎,甚至故意刁难,使手续进展十分缓慢。同时,一些预想不到的情节,也增加了手续的戏剧性,让人记忆深刻。师资科主管师资培养,是重要的科室之一,要签署几份材料。科长陈忠平,是老资格的科长,名声在外,很难打交道,青年教师怕他粗暴,领导也让他三分,怕他顶牛,让人下不了台。不过,有了前面办事碰壁的深刻教训,在求见陈科长之前,俺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和调查研究。
星期五早上八点多,我来到陈科长办公室,他正用热得快烧开水,见我到来,似乎早有预料。他很礼貌很尊敬地给我上茶,让坐,一边寒喧,一边接过我手中的材料,随手翻了翻,爽快地告诉我下午四点,准时来取材料。并关切地催促我赶紧去办其它重要的事,教务科教务处的事,不用担心,全部交给他。
意想不到的热情,出奇的顺利,使我受宠若惊,忐忑不安,心存疑惑。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传说中难缠的陈科长?
下午四点,我准时来到陈科长办公室,室内空空如也,人走茶凉。打听了一下,陈科长下午接到一个电话,有事回老家去了,他老家在数百里之外的乡下。他承诺给俺的事,也没向任何人作什么交待。陈科长放了俺鸽子!又是一个漫长的周末,只好在焦虑中等待。
星期天大清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叫醒,陈科长找到俺家来了。原来,陈老师家周五发生了事故,回去作了安排,丧事还没办完,便连夜赶回了学校,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拖延或疏忽,而耽误青年教师留学深造的机会。我接过材料,握住陈科长的手,感动得难以表达。凝视着他离去,俺眼中噙满泪水,如哽在喉,感到一种由衷的敬意,一种沁入心肺的关怀与温暖。二十五年过去了,关怀依旧,温暖犹存。(也许,这就叫祖国的关怀与温暖。陈忠平老师已仙逝多年,但一直活在我心里。)
办理基层的手续,花了近五十天时间,剩下的时间大概还有十二天,要继续办理北京的有关手续,以及爱尔兰签证,很紧迫。因此,拿到护照之后,太太即刻启程,先行赶往北京。临別时,突然眼皮跳得厉害,让我们心存疑虑,难道北京之行会有变数?煮熟的鸭子也会飞?欲知后事如何,下回継续折腾。
(下帖预告:为人未做亏心事,半夜仍来鬼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