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梅女法医的传奇经历 2008-05-23 11:23:00 来源: 中国青年报(北京) 网友评论 11 条 点击查看
王雪梅,出生在军人家庭,部队复员后被分配做医务工作;从我国第一批法医学专业硕士到最高人民检察院第一位专职女法医,她的经历堪称传奇。
在疑难悬案面前,王雪梅始终坚持用事实说话,让解剖刀下的尸体死因清清楚楚。她用手中的解剖刀,破译了一个又一个死因密码;她用激情迎接挑战,置身于疑难悬案,善与恶、情与法的对撞之中;她只认准还原事实,向法庭转述死亡的真相。
作为一名女法医,王雪梅无疑是成功的,特别在首届职场女性颁奖典礼上,她艳惊四座、侠骨柔情的性格,令主持人柯蓝都被“迷”住了。节目现场,主持人杨澜说:“很少听到柯蓝这么五体投地的崇拜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王雪梅。现场,王雪梅回想起当初走上法医道路的经历,那个恐怖的夜晚至今令她难忘,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我们一同走近这位侠骨柔情女法医——王雪梅的神秘世界。
被端庄导师打动立志要做女法医
荣获首届中国职场女性榜样的法医王雪梅,回忆起自己做法医的经历十分感慨,当时正在上医科的她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学生妹,一个特别偶然的机会,王雪梅去听一堂法医讲座,第一眼见到的女导师,令她改变了对法医的全部看法。
“以前我老是觉得,法医肯定都是那些神色冷漠、性格特别古怪、态度特别生硬的人。因为他老和那么肮脏的东西在一起。我觉得一个不怕脏臭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尤其是个女人,要学法医太可怕了。但是我一见到我的导师,真的,就那第一眼,就改变了我对法医的全部看法。”
“我就觉得那一眼我看到的法医是个肩负着特殊使命,战斗在特殊岗位上的科学家;导师的那个形象完全打破了过去舆论界留给我对法医的那种印象。”从心理、生理上扫除了一切障碍,那个阶段的王雪梅不仅不会觉得学法医是件可怕的事情,相反还迷上了这个行当,她很坚定的“要做女法医”。
为克服恐惧心理接受魔鬼训练
“做一名好法医”一直都是王雪梅追求的目标,所以考上研究生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练习解剖和克服心理障碍。“上研究生第一年是基础课,等到该进法医系的那个学期,整个假期我都没有回家,每天晚上偷偷从学校解剖大楼窗户爬进去,到局部解剖室去练手。”
为了在进法医系以前,有足够的自信,她不放弃每个练习的机会,解剖室四个解剖台、八个学生实习的教具每次她都全部剥离清楚,那时候的王雪梅简直把人体解剖学知识全都吃进大脑里去了。天天和尸体打交道,特别是在深夜里,渐渐地王雪梅对尸体产生了“感觉”。
王雪梅一边回忆第一天上课的情景,一边描绘着自己因为看尸体解剖实况录像而产生的“幻嗅”,王雪梅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难忘的日子,为了不让自己败下阵来,她硬是“扛”了过来。“我到法医系第一天上课,导师胡丙蔚教授特别狠。满脸的严肃,他从来对我没有笑容。我自己一个人在特别大的一个教室里头,那会儿就是电视的那个屏幕,他对我说今天你的第一堂课,就是在大屏幕上看解剖,你自己看吧,没有人陪你,一遍一遍地看。我当时想,这有什么。我往那儿一坐,就看当时国内著名的一个法医病理学家马永昌教授,对一具尸体解剖的实况录像。我说不就是在屏幕上看看尸体吗,这有什么。我当时觉得可美了,但是看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面崩溃了,精神都快错乱了。因为精神症状里头有一个幻觉,其中有最严重的叫幻嗅。我觉得好臭啊,臭得一塌糊涂。其实后来我觉得,我最怕的还不是尸体,我最怕的是脏和臭,我绝对忍受不住。但是你想我在电视屏幕里头,怎么可能闻到臭,但是当时那个反应太恐怖了,使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刚开始肠鸣音,肚子咕噜咕噜叫,完后一会儿肠胀气,特别多的气体。极度恐惧的时候会有这种反应。完后一会儿这肚子疼得不得了,要拉肚子的那种感觉。后来我发现,人的尸体我可以接受,但是我特别怕他拿个剪刀剪,从消化道一直剪,剪到大肠,几米的那个肠子,胃内容物全部让我看到了,太恶心了。”
“当时看到电视屏幕里头解剖的实况录像,那种反应实在太恐怖了。”至今还历历在目。但王雪梅内心总有一股力量,一种巨大的精神能动性支撑着她。“他们对我每一堂课都是精心设计的,现在想起来他们对我的那种培养教育,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惊魂之夜和尸体“亲密”接触
缩短恐惧,战胜对尸体的那种“恐惧”心理,一直是王雪梅所向往的;但是那个夜晚,像一场梦,至今让她惊魂未定。
回忆起和讲师王明礼在解剖室里,“那天一直忙碌到很晚,晚上大家看完解剖全都走了,天气一下变得电闪雷鸣、还下起了瓢泼大雨,最可怕的是赶上停电”,这一切都让王雪梅觉得是老天故意安排的。
“大脑一片空白,我就知道那天学校整个都停电了,要我一个人在这儿待着太恐怖了,我得让王明礼待着,谁让他是老师呢,他还是男的。”王雪梅带着机警和一丝坏意,笑着说自己当时只想着赶紧跑出去打电话,却没料到一不小心撞到了自己放在停尸间外的那两具尸体上,当时就像触电了一样,再加上外面一个巨大的惊雷吓得她差点“神经”了,“我就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说我上去打电话去。我假装特从容,我对王明礼说,我不怕,我见了那么多死人了,我怕啥呢。但是其实我心里还是很害怕的。我对解剖室其实已经很熟了,我就摸着墙走,完后到了解剖室那个大门口以后,我就觉得我终于逃出来了,结果我没想到‘咣’的一下子,我忘了解剖室外头是个停尸间。我自己把第二天要解剖的两具尸体从冰柜里头拉出来,放到了那儿。结果‘咣’的一下,拌了我一跤,手刚好就摸到毛茸茸、湿乎乎的。当时我就像触电了一样,我就知道我躺在那个女尸上了。外头一声巨大的惊雷,然后‘哗’那种划破夜空的闪电。我当时真的要神经了。”
现在,她经常会说一句话,“其实死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活着的坏人。”对于经历了对尸体的恐惧、畏惧之后,王雪梅突然感觉自己对尸体有了敬畏、甚至是开始热爱起来,对尸体的认同这样一个心理升华,也是一个职业法医应该要具备的。
对待亡灵像对待熟睡的婴儿
王雪梅时刻提醒自己,法医鉴定必须具备权威性,而这个权威性要建立在工作业绩上。她从克服对死尸的恐惧心理,到努力钻研专业知识,到果断处理重大疑难案件,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我们导师对待尸体永远就像对待一个熟睡的婴儿,每一具尸体对我们来讲都是上帝,不能惊扰他们。什么地方是最公平的地方,我就觉得在法医的解剖台上,地位完全平等了。不管生前做多大的官或者是多么的坏,但是一到了解剖台上,就完完全全是个上帝了。我导师就经常批评我,他嫌我解剖缝合的线针脚大,太不美观了。开始我觉得特反感,当时我认为人死了,还说什么漂亮不漂亮。但是我导师总是说,这个尸体,不仅是你的研究物体,你的服务对象,你的顾客,更是你的上帝。一个法医,如果没有对这种亡灵的敬畏和尊重的情怀,他是做不了一个好法医的。”
在法医解剖台上,王雪梅平等地敬畏每一个亡灵,用一次又一次的尸体语言去寻找无声的证据,进而破译死因密码,“作为一个职业法医,我经常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最值得骄傲的女人,在与亡灵的对话中感悟人生,我觉得是弥足珍贵的。”这份职业不仅让她感到骄傲和自豪,也让她得到心灵净化和精神升华。
法律面前没有人情
王雪梅回忆起到最高人民检察院工作不久,她接到一个重大案件,某省城一名刑警队长在侦破案件时,抓获一名犯罪嫌疑人,抓获后不久这名嫌疑人突然死亡。如果他是病死的,那和刑警队长没有任何责任,如果是刑讯逼供致死,刑警队长一定要承担法律责任,通过王雪梅他们一系列工作程序,最后认定这个嫌疑人是外伤,是挤压综合征造成的死亡。这时她接到当地公安局打来的电话,希望她能手下留情,因为涉案警察是位出色的刑警队长,“刚开始实际上我们最高人民检察院做这个鉴定的时候,谁都不觉得这个刑警队长会有问题。但是实际上他是涉嫌公安机关刑讯逼供致死人命案。这个案件其实所有的人,都不认为这个人是外伤造成的死亡,都认为这个人是疾病造成的死亡。那从我来讲的话就是说,我这份鉴定结论,最高人民检察院这个鉴定至关重要,对这个刑警队长是否构成犯罪是至关重要的。我们是经过了系统的解剖检验,这个人在拘留期间实际上是死在医院的,死因是急性肾功能衰竭,当时所有的人觉得怎么可能是外伤造成的。最后我们出的鉴定结论就是,以无可辩驳的事实科学的依据证实,这个人是外伤导致的挤压综合征造成死亡的。实际上他就是损伤在臀部的大面积的踢伤、淤痕,大家就没有想到臀部会是致命伤。但是他这个急性肾功能衰竭是怎么造成的呢?就是尿出不来了,肾脏是个排尿的器官,急性肾功能衰竭就是他尿不出来了,最后造成死亡了。那么他为什么尿出不来了呢?是因为肾小管堵住了,肾小管是排尿的最后一个管道。这个肾小管又是怎么被堵住的呢?就是被踢的臀部。”
当时大家都很怀疑这个鉴定结果,但是王雪梅找到了科学根据,“我在肾脏上发现一个科学的证据。无可辩驳的科学证据就是肾小管里头有大量的肌红蛋白,肌红蛋白在肌细胞里。你想肌细胞里的东西怎么跑到肾小管里去了。就是说他这个臀部,反复地被钝性击打了以后,肌细胞的细胞膜就破了,细胞膜破了以后,肌肉里头的东西就进入细胞间液,细胞间液像肌红蛋白这些东西,它又顺着血液的流动进入心血管系统,最后到了肾脏,堵到肾小管,把肾小管一下堵死了。肾小管堵了以后,他就不能正常排尿了,所以他急性肾功能衰竭了。”
王雪梅表示她会经常面临着一种情与法的斗争,因为她如果判断了这个案子是非正常死亡,它所直接指向的是一个国家的司法人员或者是一个公务人员,的确很矛盾。“我选择了这个职业以后,经常会在无奈地痛苦地,又毫不犹豫地要做出一些亲者痛的事情来。”对事实负责、对真理负责,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种更高的正义,虽然王雪梅非常不想看到这样一个结果,那份鉴定书意味着这个刑警队长的刑警生涯结束和得罪当地的同行,但她仍然一定要发鉴定书并且是真实的。
鉴定书发出去了以后,当地法院马上做出判决,判这个刑警队长三年。刑警队长跳楼自杀了。“大家那段时间痛恨我极了,说那么优秀的一个刑警队长,就让我给害死了。说一年以前,就是在他跳楼自杀的那一栋楼上,他从二楼跳下去追捕一个罪大恶极的逃犯,摔伤了。他是个英雄。大家都认为我的鉴定书把他害死了。直到现在,想起这件事情,我还会流眼泪。我心里头真的是这样想,哪怕是被他痛打一顿,哪怕让他痛恨我一辈子,我也不愿意让他带着这样一颗仇恨的心去见上帝。但是有时候我又特别自豪,我还经常想,我说他就是见了上帝的话,上帝也会告诉他:王雪梅是对的。“
就这样,20年来王雪梅组织并承担了数百例省级检察机关送检的重大疑难案件的法医学检验鉴定,代表检察机关参加了近百例重特大疑难案件的法医学检验鉴定工作,光她亲手解剖的尸体就有六百多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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