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毅 |
送交者: x-file 2017月10月07日01:52:05 于 [世界游戏论坛] 发送悄悄话 |
回 答: 东磨山《离骚碑》 由 x-file 于 2017-10-06 05:00:50 |
1917年的夏天到来了,天热,湘江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大家在水中游泳、嬉闹、击水,挑战自我,也挑战自然。对于毛润之来说,这是百侣同游,峥嵘岁月,与天地同奋斗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个与人同奋斗,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人群里,除了长沙各学校的学生,还有社会青年,其中有一个刚满13岁的小军人值得注意一下。一年前他还在毛润之曾经的母校——湘乡东山学堂读书,可是他终究不喜欢课堂上的生活,于是便扔下课本前来长沙参军。这个人,他出生湘乡湘军世家,名字叫陈赓。 陈赓回忆,当年,毛润之见人越来越多,站在水中朝岸上高喊:“哎呀,你们莫把我的布鞋打湿了!”他刚买了一双新的布鞋,放在岸上。 其实他不用担心的。远远的江边,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扎着发带,穿着漂亮的白色碎花裙子,始终微笑地注视着江水里嬉戏的人群,看似漫无方向,目光却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个子最高的人,听到他说担心把鞋子打湿了,便向前走了几步,看似无意地朝那双布鞋踢了一脚,把它们踢向离岸边更远的地方,然后回过头去,朝江心微微一笑。 她的名字,叫陶斯咏。 陶斯咏站在球场边。1915年长沙高校春季足球联赛已经进入了决赛阶段的比赛,湖南第一师范被判点球。 蔡畅还做了进一步汇报:在一师,毛润之、蔡和森、萧子升这三个人为铁三角,自认为为很牛,别号“湘江三友”。 斯咏一听到这就不高兴了,什么“湘江三友”,我还“桃谷六仙”呢。一看这名字就知道是这是爱好泛泛而谈的浮华之辈,斯咏对他们失去兴趣了。但事实证明蔡畅同学是很适合干情报工作的,她的消息源源不断地反馈过来。哥哥蔡和森很优秀不用说了,性格温良,思想深邃,身上透着一股温和的锋芒;已经经过面的萧子升温文尔雅,也给斯咏留下了好印象。 而更“奇”的,就是那个叫毛润之的人,因为他的外号就叫“毛奇”,他宣称大丈夫要为天下奇,读奇书,交奇友,做奇事,做个奇男子;于是一师范的同学都叫他“毛奇”。 他还有个外号叫时事通,什么房价涨跌,股市熊牛,巴以冲突,六方会谈,新红开播,少红挨骂,只要你问他的,他没有不知道的。 更让三杰感到惊讶的是,一师范那边传来消息,全校在学生中进行了一次人物评选,从人品、文章、口才、组织、胆识等几个方面考量,有一个人的得票最高,他的名字还是这个毛润之。 斯咏不禁砰然心动:原来在这江湖上,除了我们三杰,还有这等真英雄?球踢得不错,还是个才子,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经得起考验?既然如此,何不会一会他们,日后在江湖上也好划个地盘? 她开始筹划华山论剑。 长沙华山没有,岳麓山是有的。于是,在一个艳阳高照、风和日丽的下午,“周南三杰”和“湘江三友”这三对女,怀着激动的心情偷偷摸摸地溜出校园,相约在岳麓山脚下! 不过大家不要激动,只是见面而已,至于见了面之后怎么办,那要看斯咏的决定了。斯咏怎么决定,就取决于他看什么“湘江三友”这3个水路来的朋友顺不顺眼。 湘江三友出校门比较困难,蔡和森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政法大学的男生邀请打篮球,三对三,为一师争光! 不愧于理论家的风采啊。 就是在那个普通的下午,岳麓山脚下,陶斯咏见到了抱着一个篮球的毛润之。他高高的个子,很瘦,看上去像个中锋。用说书的话来说就是,面圆耳大,额阔嘴方,七尺以上身材,约二十三四岁年纪,一表人才强壮士,未侵女色少年郎。 而最吸引斯咏的,是他那双眼睛,双眼皮下的大眼睛很有神,似乎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后来她在日记里形容他,“笑起来有双弯弯的像月亮一样的眼睛,特别像漫画里的男生”。眼睛里闪烁的总是是善良和智慧的光芒。 这个高高个子的男孩符合她对“二十八画生”的想象。 斯咏建议大家去爬山,没有人反对。打过招呼后,二十八画生话语不多,见了女生似乎很羞涩,连手不知道往哪里放,表情却很自然。 而他旁边的萧子升却显得很兴奋,跑斯咏旁边与她说话,关照着她爬山。 斯咏微笑,她在心里默念:二十八画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陶斯咏知道,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在社会上是被称作“富二代”的。 其实她的姓名是陶毅,斯咏是她的字,大家习惯叫陶斯咏。陶斯咏的老爸是长沙城里最有名的富商,什么捐款啊、赞助啊、募资啊、赈灾啊,反正只要是需要有人出钱的地方,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家,省慈善厅的厅长一直把她爸当做最好的朋友。而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父亲的掌上明珠,外人看来,她过惯了富丽堂皇、养尊处优的生活。 不管是大小姐还是穷酸女,女孩子的天空,总是有很多云彩。陶斯咏的天空,云彩一直没停过。 12岁那年开始,突然生过一场很奇怪的病,断断续续达3年之久,浑身无力,偶尔会头晕目眩,吃什么药都不见好,后来却莫名其妙地好了,再也没有犯过,好像做了一个梦。 后来,父亲给她订一门好亲事,名门望族,官家子弟。家里的所有亲戚都很满意,催促她快结婚,但这除了陶斯咏——她不满意。 她哭过,闹过,在父亲面前流泪下跪,伤心欲绝,父亲最后妥协。 外人看来,这应该就是她的生活,是她的宿命。宿命并不一定是不好的意思,宿命意味着无论你如何反抗,最终还是回到当初的路。大家认为,富家女陶斯咏就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家,嫁给一个官二代或者公子哥儿,以保证继续过养尊处优的生活,养个儿子,打打麻将,过着阔太太的生活,走完众人称道的“好福气”的一生。 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是这样,她生命里缺了的东西,多了去了。她像在寻找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找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她常常在内心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她不愿意在一个已经拥有一切的基础上去生活。父亲从小教她读书识字,如果她不识字,没有看过那么多宣传新思想的书,她也许会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富家女,在外人面前永远装着端庄贤淑,永远掩嘴而笑,偶尔遇到侵犯,视情况微笑或者把自己包裹成牙尖嘴利的辣妹子;到了合适的季节,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招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而不管他合不合适。 但她不是。她把自己定位为新时代的女性。她希望自己拥有的,是别人无法给她的东西,她希望别人能够从她身上看出她既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又有新时代女性的风范。 新时代的女性希望主宰自己的生活,包括恋爱——如果不能全部,部分也行。 所以她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训抛到脑后,她去读书,敢于抛头露面,热衷于社会活动,处理事情干净利落,刚毅果断。当时,人们一提起她,便以“长江以南第一才女”称之,可见厉害! 她后来还当选了湖南学生联合会和湖南各界联合会的副会长。这些团体的会员以青年人和学生为主,没人会看她老爸的面子,这是公平选举的,是大家对她能力的认可。 这样的女子,长相就不要抱希望了吧?可她偏偏还是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大美女(有照片为证)。才女加美女,自然是很多人的梦中情人。周南女中全是女生,其他学校的男同学有事没事总跑来“探班”,而那些躲躲闪闪出现在女中校门口的男生,据说有一半是想来认识陶斯咏的! 当时长沙各高校里流传的口号是:娶了陶斯咏,少奋斗二十年! 曾经在萧瑟的冷雨夜 等一个晴天 我撑开雨伞 撑不开你目光的交着与缠绵 时间过去很远 而我们的感情 依然那么热烈 ——1915年 陶斯咏新诗:《等一个晴天》 斯咏虽然是女子,但她很快当上了六人行中的老大,有她在,无论是行程路线还是零食小吃,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蔡畅还是快乐的小跟班,跟在队伍后面,无忧无虑;向警予经常拿萧子升开涮,偶尔涮涮小画,但她从不涮蔡和森。 向警予是湖南溆浦人。父亲跟日本人做生意,发了财,就在县城捐建了一所学校,向警予的小学就是在这所学校里读的。向警予很有诗情画意,她会写歌,会作曲,会画画,会写诗;但她又有湘妹子的好强,尖牙利嘴,口头上从不轻易服输,直到说到你落荒而逃为止。在学校,男同学一般比较怕她,不是怕她的嘴,确实是因为打不过她,向警予竟然还会拳脚功夫,她会空翻,会劈腿,在溆浦全县学生武术比赛中她拿过冠军。 斯咏也是个要强的人。和向警予不同,斯咏的要强是骨子里的,是一种气场。人群中的她总是透着一种大气的风采,她喜欢说话,心里从来藏不住事,有一说一,热情、率真,内心浪漫却不事雕琢,没有城府,不会耍心机;喜怒分明,喜欢光明磊落,遇到投缘或不投缘的人,都表现得都很明显。 但她也喜欢做主,也有固执、任性、张扬的一面,她从来不会委曲求全,从来不会默默的忍受什么,也从来不会故意装作什么,反抗精神以及霸道作风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只是在那霸道中,仍然流淌着孩子般的天真,就像暗夜里的阳光。 她不像向警予那样令人望而生畏,一开始很好接近,但你可能越接近越发现很难走入她的内心。因为感情世界里,她看似无为,实则霸道,你若不习惯她的方式,她给的爱,翻墙都查不到。 小画,二十八画生。“三杰”们对他的称呼。 在三杰的眼里,名不经传的小画才是可以让人拜服的人物。他沉默、冷静、坚韧、百折不挠、不断追求进步,这点让人不得不服;他对自己的事情非常有魄力和想法,他的行动力是一流的,信心和耐心是超群的,不得不服。 他比谁都阳光,他不光拥有阳光的外形,也拥有阳光的心态。积极、乐观而彪悍,幽默总是信手拈来,他的情绪从不大起大伏,像房价一样稳定。他与人交往的第一步是微笑,在这个上帝已死的年代,阳光的心态才具有绝对的吸引力。 斯咏真是痛苦。因为这样的性格特质,正是她的克星啊。两极对峙,又相互喜用。虽然单独跟他相处的时间还不多,但斯咏隐约感觉,自己被他死死钳住了。他以静制动,以以王道而制霸道,他的固执是无形的,他的冷静是可怕,他的脾气也是让人难以捉摸的。 可是斯咏不知道,在她的“痛苦”背后,站在真正痛苦的萧子升。 对于萧子升来说,陶斯咏同学的一颦一笑,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动作,他都觉得是美的。 聚会的时候,他一双眼睛就长在斯咏身上了。斯咏每一个词语,每一个动作后面,他都觉得饱含“深意”。而分离后,他没日没夜的思念也在斯咏的身上。用一句歌词来形容就是:我的眼里只有你,你是我生命中的奇迹。 事实上自球场边邂逅后,萧子升就很难忘记这个女子了。 斯咏说什么话,他第一个响应;斯咏提什么要求,哪怕小得不能再小,他总是第一个满足。 她是他快乐或者痛苦的源泉。虽然快乐不是那么多的。 因为斯咏对此似乎毫无察觉。萧子升满腔热情换来的似乎总是冰冷。无论他做什么,斯咏回报的,只有礼貌,外带距离。 萧子升是一个感情真挚的人,他用情很深,他想去打动斯咏。打动斯咏的方式就是让她感动。可是痛苦的萧子升不会知道,女人要的不是感动,而是感觉。感觉,害了女人的一生,她们也没办法。 对于女人来说,有了感觉,感动无处不在;处处有感动,也不一定有感觉。恋爱中的女人最崩溃的是男人让她们连感觉都没有,却要逼迫她们面对“感动”的事实,这会给女人很大的压力,当女人觉得没法面对这份压力的时候,她就要逃了。 这就是爱情。萧子升同学现在还不懂得的爱情,它并不是只有真心就够了的,它还需要两个字:经营。 所谓经营,就是用正确的方法让女人感受到你的真心。我们从来没有说这个世界不需要真心,无论男女,是兽兽都不亲;经营不是告诉你不需要真心,不是不能对女孩子好,或者把女孩当作敌人,它需要正确的方法,方法令其吸引,真心令其迷恋。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才华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往往生活在两个世界。经营告诉你走入这些女孩的世界。 事实却是关于理想,我们总是想得太多而又做得太少;关于爱情,我们总是冲动地去做得多而分析得太少,因为我们都缺少经营。 怎样令女人有感觉呢?要让女人有感觉,首先要让女人有想法,她好奇、怀疑、嫉妒、佩服、惊讶、感觉你与众不同……等等,都是想法,有想法,才会有感觉,所谓“扰乱芳心”嘛。 扰乱对方,自己不能先乱。心仪的女孩子面前,没必要紧张,拿她当普通朋友,拿她闹,拿她开心,适当照顾她的感受但也维持你的世界,有些事情一定要征得她的同意,有些决定不必征求她的意见,女人只喜欢做你眼光的中心而非实际上的中心,因为她们都很懒,她们不喜欢做决定,害怕承担决定的后果,她们喜欢被引导。 而男人最挫的是你什么都在女人的掌握之中。她渴了,知道你会马上给他买水,屁颠屁颠地忘了闯红灯;她饿了,知道你会马上请她吃饭,一脸深情地望着她咀嚼,我们不是说这些不可以做,这些要做,但是,如果男人所做的一切不是自己想做的而是出于讨好女人,那么这一切就会在女人眼里失去魅力。 因为女人最在乎的是安全感。安全感的重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安全”,而是对女人来说那要命的“感”——感觉。在恋爱起始阶段,“安全感”的关键词是“强”与“弱”,而不是所谓的“好”与“坏”,做一个“好”人对女人来说如果不认你做哥一点意义也没有。换句话说,女人不会因为你对他“好”而喜欢上你,只会因为认为你“强”而喜欢上你。 什么是“强”?做真实的自己。在真实的基础上去展现你的价值,展现不一样的你。在照顾到对方感受的前提下尽可能自然,该强硬的时候一定要强硬,该拒绝的时候一定要拒绝,该有脾气的时候一定要有脾气。 因为女人从来不相信你可以呼天喊地、指天发誓的东西,她们只认为一时的感情如果大于脾气,那么一生的脾气也会大于感情。而她们想要的,很多,多到超出你的想象。 萧子升同学的痛苦,正是来源于此。 斯咏对萧子升的“好”并不是没有察觉,她甚至比萧子升自己都早察觉。她很矛盾,她不想让萧子升继续,又不想搞坏“三杰”和“三友”之间的关系,对于她这样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来说,只好向其他两位闺蜜吐苦水。 没有人帮萧子升说话,他太过文雅,他的世界里只有陶斯咏,他的一切时间和精力都在围绕着陶斯咏打转,而没有跟蔡畅或者向警予成为知心朋友。而他本来可以向斯咏的两位闺蜜请教很多东西的。 男人一定要有个女性知心朋友,可以教你谈恋爱。因为只有女人,才是天生的泡妞高手。 “不会呀,我觉得子升哥哥对你很好,长得帅,人也很好的。”蔡畅说。 “我知道呀!他对我太好,他处处想表现对我的‘好’,我就会觉得他是想通过他的‘好’来吸引我,是为了让我喜欢上他。有时候我明明是无理取闹,他也不指出来,继续为我做这做那的,表现得一点事也没有,请问,这到底是真心对我呢?还是他最在意的就是他自己的付出?难道他可以付出之后就对我的感受不管不顾了吗?我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想做的,而是为了我,是有求于我。也许他自己不是这么想的,但我没法控制自己,只知道越来越没有感觉!”斯咏无奈地说。 “我知道了,我们的斯咏小姐又要给人发一张好人卡了,她又收获了一个哥哥,幸运啊!”向警予笑道。 “岂止是哥哥!”斯咏气得边跺脚边说,“我看他好得像个菩萨!我们以后我们就叫他萧菩萨吧!” “哎,我可怜的子升哥哥!你为什么要碰上我们的斯咏怪姐姐呢?”向警予学着蔡畅的口气说道。 “这不能怪我吧?”斯咏说,“从认识开始,他就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好’人,我当然要去发好人卡了。他为什么要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哥哥——也许没这么想,但实际上这么做了——又不是认亲?对吗?他对我好,我知道,如果只是好的话,难道我就找不到一个对我更好的人吗?我要的不是好,是爱!爱是生命中的反应,骨子里的本能,爱不需要如此用心和发力,不是一方打到另一方;是两个生命的平等对接、自然融合、彼此通灵,它是独特的,又专属于你的,此生此世不再遗憾和后悔,直至可以用生命去交换!” 其他两位姑娘鼓掌了。当斯咏长篇大论的时候,你啥也别说,你只能鼓掌。 向警予不住地摇头、叹息:“我懂了,萧子升同学基本没戏了,你想,女人会喜欢一个菩萨吗,她只会牵着别人的手来膜拜,拜个送子观音啥的……” 从此以后,“萧菩萨”的外号传遍六人组,传遍整个一师范。每当叫这个外号的时候,“三杰”们是一种无奈,蔡和森和二十八画生却是发自内心的,因为萧子升这个人真的很好。 多年以后,萧子升流浪国外,最后去了南美,一个我们想象不到的地方——乌拉圭。新中国成立后,当年的毛润之曾3次派人邀请他回来,他没有。 他和润之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毛润之一直把他当作自家的兄弟一般,可以无话不说,同床而眠的人。在1917年暑假,他们还有一次长途旅行,双方都没有带一分钱,同甘共苦,兄弟情深。 但面对主席的邀请,他没有回来。 也许,他不想面对过去的失败。 也许,当年的一切已经万劫不复。 别人也只被发发“好人卡”而已,他却被发了一张好人卡中的极品——“菩萨卡”。 而这是自己最心爱的女子陶斯咏发的。 原来,动了情的两性关系中没有缓冲地带,不爱你不欣赏你,就一定会伤到你。不爱,才能无伤。 而人最怕的不是失去爱情,人最怕的是面对一个失败的自己。也许我们最初对感情的理解都是很单纯的,慢慢地变得自己都难以理解。 这就是一个人的成长吧。 “也许我错了,可是我真的没办法的。”斯咏对她的两个闺蜜说。 斯咏也没有错。 按照心理学的观点,这世界上有两种美,一种叫优美;一种叫壮美。爱情是另外一种美,臭美。 臭美的爱情,是谁也没有办法的。它就是臭美而已。 但是对于萧子升,她还是愧疚的。毕竟对方真的是个好人,不带引号的好。而斯咏很善良。她还没有强大到无视另外一个善良的人对自己好的程度。 但是她仍然要寻找,这是在民国,她已经到了“恨嫁”的年纪,而她如果不能很快找到一个她喜欢的人,她的命运就是回家,穿上那大红绸子,嫁给安排好的那个“如意郎君”。 空床卧听南窗雨,只待君来夜掌灯。 这个“君”,已经不是子升,那么是谁呢? 1915年,陶斯咏新诗《当我想念你》:当我想念你 天空知道 星星知道 月亮知道 阳光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知道 而我却害怕 让你知道。 他经常拿她开开玩笑,起个外号啥的。给她起的外号之一,就是“打油”。 “这是打油诗嘛,看来以后我可以叫你陶打油了。”小画说。 “那你就是毛卖菜。”斯咏从不示弱。 “卖菜很好啊,你不知道现在菜是什么价格,蒜你狠,听说过的吗?” “最近这物价还真是……天热,物价也热呀,看来我也只能去卖菜了,你收吗?” 小画摇头:“我才不带你,像你这样不单纯的人,你卖不了菜,只能偷菜。” “我为什么不单纯了?”斯咏反问。 小画笑了,他看了斯咏,就是不说。 “你说呀!”斯咏的好奇心上来了。 “其实嘛……你也不是不单纯,你是纯单。家里给你介绍了门当户对的你不要,好了,现在你没人要了。” “别提我伤心事了……”斯咏心情低落,幽怨地说,“难道我就这么命不好吗?” “你不要自卑呢,你会拥有更好的。你没发现你气场强大?你很有条理性,做事也很有耐心,万事万物在你身边,井然有序,有如音乐一般。”小画看着她说。 “真的吗?”斯咏问。 “在女性当中,你已经很独特了,一定会有好缘分的。” “讨好我的吧?” “如果一个女孩做到了理性、善良、率真、大气、乐观,我们还用着讨好吗?”小画说。 这是他的内心感受。他用心感受到了斯咏的这些优点,用心说出来。 斯咏还是无言。独特有什么用啊?优秀有什么用啊?民国的剩女也从来很优秀很独特的。 “喂,心情不好啊。刚才和你说话的过程中,我把你写过的一首诗的词改了改,重新填了一首,念给你听。”小画继续说。他才思敏捷,这是没办法装的。 “好了,听好了啊,这首改编自陶斯咏同学新诗的名字叫——《当里个当》: 当里个当,当里个当,当里个当当里个当 烧饼油条,烧饼油条,麻花糖!麻花糖! 南方水多死,北方天热死; 和谐的盛世亚克西! 斯咏被他逗笑了,破涕为笑。她觉得在这个男孩身边,自己总是有那么多新奇的体验。一个不懂自己的人,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没有能力给出这些体验。 因为爱不仅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能力。 她很感激他,他跟她在一起,不是攻她的弱点,而是开启她的优点。他不会因为她“心软”而拼命去做那些让她“感动”的事,他努力带给她另一个世界。 而前提是,他有自己的世界。他的内心无比充实而强大。 他的世界里,有满眼的风景,她是风景的一部分。他看似从来不会刻意地为她去做什么,实际独具匠心。当她开心时,他分享,当她不开心时,他把风景里的美好带给她。每次跟她在一起,他首先学会倾听,肯定她的感受,然后再改变她的心情,最后试图改变她的想法。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站在她这一边;她心情好的时候,站在道理这一边。 女人很多的问题其实并不需要答案,只需要走进她内心去分享她的感受。男人不能代替女人思考,但你可以陪着她欢乐或者悲伤。 这是他与萧子升有着根本区别。 斯咏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人吸引了。而如果要在前面加个定语的话,那一定是“深深”。 他从没有表白,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或者“I love you”3个字,他貌似连“追”的态度都没有,但她还是被他深深吸引,就像现在向警予同学也被锋芒内敛的蔡和森同学吸引了一样。 原来所谓的“追”,就是吸引,就是让对方走过来。 从现在开始,陶斯咏的世界里开始有了阳光。开始有了一个叫“二十八画生”的人。在未见面之前,她曾取笑他是“而是把花生”,熟了之后,也曾私下里脸红心跳地叫他“小画”。有了爱情的陶斯咏更加天真而率直,她可不管什么“三杰”对“三友”的六人行了,她只想单独跟他在一起,周南没课的时候,她只想去一师范找他,约他。 而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到冬天,他们互相寄贺卡。这是他们的保留节目。 1916年春节,斯咏在给二十八画生的贺卡上写下: 心,可以变成一条路;思,可以变成一条路。生命,就是一条路。你的心,什么时候起航, 走向我的路? ——只愿君心似我心! 1916年10月,认识整整一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岳麓山的树叶开始变红,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而他们是万红之中两点白——校服的缘故。 他们会在微寒的初冬早晨,当星星还挂在天空的时候,去爬岳麓山。他的习惯是冬天穿得很少,两件衣服,还故意不扣着扣子,号称“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可是到了山上就不同了,山上风很大,寒意逼人,他强忍着哆嗦,把身体靠在一棵树上,问: 帅吗? 斯咏差点笑翻。恨不得抓一把地上的泥雪,揉成一团扔过去。 这天斯咏穿得也不多,这是他要求她不能穿多的,说是她也需要锻炼。斯咏知道清晨的山顶会很冷,于是吩咐他出发前带条毛毯,可到了山顶才发现,他什么也没带,不是忘了,是故意的。 斯咏怕冷,但他还不让立刻下山,要继续挨冻,以达到锻炼的效果。 斯咏知道要改变他的想法是比较难的。因为他总是要给人“意外之喜”。就像有一回斯咏说他头发好多天没洗了,他也不争辩,到了第二天,他顶着一头湿淋淋的头发过来了,一路上还不住地往下滴水。 斯咏挨着冻,浑身打颤,真是崩溃啊。一时气氛尴尬。 他不慌不忙把那件单薄的外衣脱下,披在斯咏的肩上。 “你信不信我会武功的,能单手劈砖?”他说。 “我还会胸口碎大石呢。”斯咏没好气地接了一句,说完脸红了。 小画也尴尬不已,只好连连说道:姑娘英勇! 斯咏睨了他一眼:你想推倒我? 小画连连摇手说不敢,不敢。他一本正经地走到一棵小树苗前,对着一根树枝很严肃地劈起来。劈啊,劈啊,劈了几下,终于断了。 斯咏终于又被逗笑了。 斯咏不知道,这是他刚学的新武功——大力金刚掌。一生中第一次使用,只是因为身边站在陶斯咏。 在心爱的人面前,男人总是时不时有点孩子气,就像有颗糖果,总要很快拿出来分享。 站在旁边的那棵大树底下,他讲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他的用意很明显,跟曹操那个“望梅止渴”的故事差不多:我们现在的处境,比卖火柴的小女孩好多了。坚持一下吧! 我很庆幸 斯咏遇到了第一个几乎无法跨越的难题:她父亲是极力反对这场恋爱的。 斯咏越来越无法忍受二十八画生不能抽很多的时间来陪她;无法忍受他的忽冷忽热,飘忽不定;无法忍受在她希望看到出现的时候他却连影子都没有。 有时候哪怕是吵架,也总是她一个在吵。 他也从来不会生气,任她去吵,去闹;可是这样让斯咏很郁闷,你说每次吵架,他都不吭声,这还能叫吵架吗? 这种情况,向警予看不下去了。她拍马赶到一师范,找到小画警告他了,希望他能多抽出时间来陪陪斯咏。 因为他的恋人是陶斯咏。 别人眼里的陶斯咏,是长沙各高校里有名的风云人物,精明、强干、独立,但她仍然是一个爱情至上主义者,是一个为了爱情可以丢弃一切的小女人。 她向往的爱情,不仅只包括情感,更包含爱的品质。如果后者不能保证,便没有了爱的存在。在她心目中的爱情,不容降格以求。即使是身处乱世,即使在这样的权钱社会,即使她到了民国“剩女”的年龄,她仍然相信爱情,爱情仍然是贯穿她身体里的血液。 而无论向警予、蔡畅如何规劝,小画一点改进的行动都没有,他不是不想改,是实在“忘记了”,他每次都说好好好,而每次“改”的效果都是不好不好。不是看书入迷,就是做某件事入迷,忘了约会时间。 向警予简直想打他了。如果不是蔡和森劝说,这个火爆女子估计会找二十八画生比试一阵,县武术冠军对阵大力金刚章,看谁厉害? 而斯咏也拦住她了,她不希望这样,她爱他。 “我也不知道。我很纠结。我只是觉得他辛苦的,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研究,什么都不服输。而我不爱的,也是他太认真,太在意,太精细——我知道这些都是挺好挺可贵的,可我却不喜欢!” “为什么呢,你贱啊?” “你才大剑客呢!”斯咏给了她一下,接着说:“反正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觉得,一个男人如果过于上进,好像让人不够亲近。” “你没法改变他的。你爱他的那一点点正是你讨厌他的那一点,你明白吗?”向警予说道。 “我感觉我始终无法走入他的内心,你的内心似乎总有一扇门,从来不对任何人开放。”斯咏痛苦地说。 这是一个复杂的男生。越熟悉,反而觉得不了解。 跟他在一起,他能给你很多知识,但关于他本人的世界,他的心思,他的情感,他给的很少。少到几乎没有,他总是在做事,做多说少。 斯咏最纠结的地方,在于他没有把重点放在感情上,时间和精力都没有。喜欢她之前,他有自己的世界,喜欢她之后,他仍然有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并没有缩小,反而在不断扩大。爱情令人喜悦,但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进步和超越更加令人喜悦,他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还是放在让自己“进步”上。 别人可能会觉得可笑,“进什么步”?但对于他,这一点都不好笑。因为它们是汗水,是付出,一点一滴的实际行动,是博览群书,也是躬亲实践。 他无疑是这个满目创痍的国家里默默无闻的有志青年的代表。 他面对的这个中国的社会,已经形成了稳定的阶层,由新旧官僚和商人、买办勾结的利益集团已是铁板一块,虽然有《新青年》这样的新锐媒体,有陈独秀等这样一批新锐知识分子,但文字对特权阶层的影响力,已经相当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你就算骂他们娘又怎么样呢?你就算天天操这个腐败社会又有什么用呢?大家都知道船不会沉,船沉了该跑也跑得差不多了。利益之下,只有伪善,毫无廉耻,更何况这些文人都是拐弯抹角骂,沉浸在自己文字的快感里。可是有改变吗?人家根本不看那些东西,也不在乎,更不需要理睬,在他的利益范围里,该怎么捞钱继续怎么捞,该怎么玩乐继续怎么玩乐,该怎么腐败继续怎么腐败,他们是这个国家肌体上最坚强的蛀虫。 作为一个有志青年,又作为一个草根,要想有所作为,超越自己的出身、自己的环境,又何其难!光有进步是不够的,还必须有进化。二十八画生在等待这样的一个机会。所以对于爱情,他真的无法全身心地投入。 斯咏说的对,他的内心总有一扇门,从来不对任何人开放。多年以后,人们都会明白,这扇们,叫做信仰。 与美女携手,平淡一生,他志不在此。这一点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他的爱情是要服从于理想的,其他的所有都要服从他的理想,在这一点上,他与斯咏有着根本的矛盾,不是为爱情而生,便得不到如斯咏这样聪慧女子的心——爱情如果不能做到心灵相通,一定会出现问题的。 而这个问题的结果,就是分手。 有些距离,一开始就存在。 斯咏从周南女中毕业后留校任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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