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中国发生了一次铁路行车事故，这次事故被一些知识分子说成是中国共产党失败的标志。这些政治上持不同意见的人士借此警告说，经济的高速发展蕴含着风险。然而，这些网络意见领袖的呼声并不能代表中国民众的意愿，最多不过是表达了其个人的挫折感。

　　两列动车碰撞，40人丧生。惨烈的行车事故震惊全国，相关报道遍布报刊、电视和网络，引起国际媒体高度关注。

　　刹那之间，以高铁为最新标志的中国经济高增长一下子声名狼藉，民众躁动不安，整个政治体制遭到质疑。西方的评论家们再次报告发现了新大陆，即中国奇迹将被微博上不可遏制的力量打败。根据推测，至少再不会有人去搭乘列车了。

　　然而，现实又一次介入了。

　　京沪高铁在其运营的第一个月中共运载了525万旅客，这个数据无可置疑。至于上座率的数据，由于统计方法不一至今仍有很大争议，但即使最保守的估计也有半数上座。考虑到这是高铁大项目第一个月的试水，期间还发生了万众瞩目的重大事故，这个成绩可不算寒酸。在事故发生地附近的常规铁路上，各次列车一如既往地接近满座，这是对铁路项目最严苛的批评者也不得不承认的。

　　舆论与事实为何会相去万里？

　　少数人的声音听上去声势浩大。

　　过去十年来，互联网的迅速发展催生了数字化的公共空间，这里的汹涌气势在现实中十分罕见。在中国目前的4.8亿网民中，注重娱乐和商务的用户占了绝大多数，不过也有一小部分人在通过网络发泄对生活、社会和世界的不满，他们以最激烈的情感抨击最不满意的问题，声势也最为浩大。

　　由于互联网的特点，这些夸张的情感很容易被放大，以至于看上去竟似主流。这一倾向的外在表现，就是通过片面、极端且不典型的角度曲解概念。因此丝毫不足为奇，最极端地鼓吹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的言论，会在中国的网络公共空间里泛滥不已，任何偶入其中的访客都会惊诧莫名。

　　既然了解网络这个媒介的特点，人们就会了解其中的言论虽然是正当的表达但却远远无法反映普通网民的意见，更遑论全体民众。理性客观地看，网络言论最多是公众意见的晴雨表，并且还不是最准确的，或者更糟糕，以至于干脆沦落为美国《外交政策》杂志最近所称的“谣言人民共和国”。

　　伪士大夫的挫折感

　　此时，伪士大夫登场了。随着60年来中国奇迹般崛起，亿万普通中国民众迈入富裕生活，但有一个特殊的阶层却倍感失落。千百年来，通过精英式的科举考试选出的文人，或称士大夫，一直支配着中华帝国的政治。士大夫出身于知识分子，但事实上成了控制庞大官僚机构的统治阶层。儒家思想倡导士大夫仁义爱民，从而为这个阶层提供了道德权威。

　　一代代知识分子的功名追求和悲欢荣辱，在中国的政治史和文学史中历历可见。即使在中华帝国结束以后，中国的知识分子依旧无法摆脱士大夫的情结，后者此时表现为对政治权力的恋栈。在毛泽东时代，知识分子完全被边缘化，甚至饱受迫害。直到32年前邓小平的改革开始，知识分子才亲历了生活和自由的大大改善。

　　但是，现代中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民众建立的。当前的政治和经济专家管理国家的能力即使并非毫无瑕疵，也是有目共睹的，而所谓知识分子却无主导作用。根据中国历史上士大夫治国的悠久传统，知识分子自感在政治上应有其一席之地。但是这一愿望现实中落空了，因此尽管物质生活优裕，向来自命不凡的他们还是倍感窘迫，于是最后成了伪士大夫。

　　政治上碰壁后，近些年来许多伪知识分子进入了中国高度分散的媒体行业。在这里，他们遭遇的挫折更深，以媒体影响政治的尝试难以施展，还常常遭到中央政府政治权威的管制。当前中国政治体制的现实，就是如此。

　　饱经挫折之后，他们转而信奉西方的意识形态，相信媒体必须独立于政治权威，并且有责任监督国家权力。这一意识形态的改宗加上政治的失意，使他们逐渐自命为共产党政权的反对派。偏激的网络舆论兴起后，他们发现这是一方沃土，并努力将网民的发泄解释成为民意的表达。

　　假想中的不满

　　类似场景我们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对三峡大坝建造问题的不满，被解释成对工程本身的强烈反对；上海世博会被指责为不受市民欢迎的劳民伤财之举，其中一条证据是为世博会配套的地铁大项目施工引起混乱，令许多网民在网上抱怨不已；在地铁新线运营的前几个月中，空车厢的问题也被广为公布，以作为质疑的证据。

　　而今天每位乘客都会说，现在要挤上车可不容易。地铁曾经遭遇过的质疑，高铁现在也同样面临，深思一下上述回答，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这些问题归根结蒂，是因为伪士大夫们力图在中国的政治现实中，为自己打出一方道德的藏身之地。因此，他们投身于网络的公共空间，试图造就中国的公共舆论。他们在报纸上写作，在微博上传播，构造了关于中国社会的另类镜像。由此，他们在现代中国的舆论中，重演了奥威尔在《1984》中所说的寓言。

　　他们的叙事是这样的：对近30年来经济的高速增长，中国民众普遍感到不满。大发展的益处抵不过相应过程中的代价，如社会分化和腐败等，正如一次事故击垮了整个高铁建设。最后，不论发生自然或人为的灾难，都被用来证明当前的政治体制已丧失了民众的信任。

　　既然如此，谁来代表民意推翻这个不义的体制呢？毫无疑问，这个使命最终要落到他们这些伪士大夫身上，而媒体必须当仁不让地领导这次革命。列车事故波澜未消之际，一位受人尊敬的评论家特别向英语世界的读者强调了这一点。

　　中国人还会坐火车，也支持增长

　　不过这个计划有两大缺陷。首先，中国民众不会受此蛊惑。一切对中国公众意见的可信调查，都证明了中国民众对一直以来的经济高速增长十分满意，对未来的乐观程度超过此前任何时期。伪士大夫们正强烈呼吁迅速降低GDP的增长速度，如果共产党政府接受了他们的要求， 试问，中国民众会容忍吗？

　　其次，中国不会模仿西方的政治模式，让媒体成为独立的第四方。鲁伯特·默多克式的人物，永远不会在中国出现。中国政治正植根于自己的文化，沿着适合自己文化的政治道路发展。

　　中国政府与社会将深切悼念这次重大事故的遇难者，对其家属予以赔偿和慰问；政府必须彻底调查事故的原因，以消除隐患。而中国将继续发展。

　　笔者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中国高铁将运载亿万旅客，促进经济和社会的大发展，造福于民众，正如三峡大坝正为中国工业和千万家庭输送电力，正如为世博会建造的上海地铁正为两千万上海市民提供快速便捷的交通。

　　正如中国先贤所言：“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水就是当前中国的民意，民意又是什么？试图理解中国并预测未来进程者，千万不要误判民意。而对中国最高决策者而言，误判甚至比漠视这些（虚拟空间的）嘈杂之音更危险。（原文刊于2011年8月10日的《基督教科学箴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