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京

一个国家有贸易顺差，其货币会升值，如果汇率由政府固定，则需要印刷额外钞票以抵消外币流入。各种情况都会推高其成本，直到达到贸易平衡。这确实是我们经常看到的情况。但在一定条件下，贸易不平衡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 我们来分析一下。

本币升值将增加其购买力。大多数本国居民，包括劳工，都将从中受益。不过，如果贸易平衡很快恢复，资本赚钱就不容易了。从资本的角度来看，它宁愿尽可能长时间保持贸易顺差。如果贸易顺差的大部分利益由资本得到，人力成本继续低廉，这样就保持了竞争优势，使得贸易顺差长期持续。但是，低工资损害劳动力的利益。它只能在资本比劳动力更强势的社会中实现。相比之下，在劳动力更强势的社会中，贸易顺差不可能持续，因为竞争力的好处是由全体人民共享的，这会不断增加劳动力成本。 

二战后，美国经济实力强大。它最初有巨大的贸易顺差。然而，工人工资迅速上涨，生活水平迅速提高，很快导致贸易平衡，然后转为逆差，从1976年开始，一直是逆差。在中国，贸易顺差持续很长时间，是因为中国的资本更加强大。

谁从这样的安排中受益？首先是构建这个体系的中国资本阶层，他们是过去几十年世界上财富上升最快的阶层。其次是共同构建这个体系美国的资本阶层。从美国资本市场的回报率和高管的薪酬来看，美国资本在过去几十年中的表现非常出色。第三，美国和全世界的消费者，这么多年一直享受廉价商品。

在这个贸易体系中，最辛苦的是中国劳工，付出的是真正的劳动，而美国政府，只用一张纸，上面写个1，然后再画几个 0，就吸收了中国一个又一个集装箱的产品。如果是这样，为什么美国政府还要抱怨呢？那是因为它希望从这个体系中获得更高的利润。毕竟，中国资本获得的利润，要高得多。同时，中国的低工资，使得美国和其它西方国家的工人很难竞争，很多人无所事事，丧失了基本的生活能力，造成了西方的快速衰落。但西方的衰落并不等于中国的崛起。元蒙的崛起是蒙古人移民欧亚大陆的过程，满清的崛起是满人向南移民的过程，过去几百年，欧洲人的崛起是欧洲人移民美洲的过程，当今世界，穆斯林的崛起是穆斯林移民全世界的过程。任何社会的崛起，必然是这个社会的成员向外扩张的过程。决定一个社会前途的，是人的移动，而不是货物的移动。决定一个社会前途的，是人，而不是货物。

一个社会长期大量贸易顺差，不表明这个社会有生命力，而是表明这个社会资本的强势，普通人的弱势。在这样的社会里，资产价格高，劳力价格低。一个中国公司的股票，国内挂牌的价格高，国外挂牌的价格低。中国的地产价格比西方高，人力价格比西方低。日本比中国更早成为长期贸易顺差的国家，日本也是一个低欲望的国家，所谓低欲望，就是绝望的意思，用词好听一点。

世界上贸易顺差最高的四个国家是德国，日本，中国和韩国。这四个国家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的出生率都低于1.5。

一个国家贸易顺差高，我们会觉得这个国家的人很勤奋。但是，每个人的精力都是差不多的，生产物品的精力多了，放在人身上的精力就少了。所以，这些贸易强国的出生率都很低。

从短期看，这些贸易强国，生产物品，供别人用。从长期看，这些贸易强国，人口不断减少，腾出空间，供别人的后代用。这种行为，怎么看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些贸易强国，仍然坚持不断地增加生产呢？这是由于资本的力量。

贸易顺差高，资本的收益高。所以在资本强势的国家，贸易顺差会长期高企。而资本流动性高，资本对一个民族的长期命运，是漠不关心的。说得具体一点，有权，有钱的人，在外国有大量资产，他们和家人，随时可以离开。

既然长期的贸易顺差对一个民族带来巨大的伤害，为什么我们很少听到这种声音呢？同样，这是由于资本的力量。一种声音，能否得以传播，取决于资本的态度。

上面介绍了贸易顺差而造成贸易纠纷的原因，解决贸易顺差和带来的纠纷也很简单，就是提高内需。这些年来，经济学家总说内需不足，什么是内需不足？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新鲜事很少，我们来看看早期的经济学家说过什么。马克思说过资本主义生产过剩，这种过剩不是绝对过剩，而是相对于劳动阶级购买力的过剩。用今天的语言，就是劳动阶级的内需不足。

马克思分析，劳动阶级购买力低下，是由于资本榨取了工人大量的剩余价值。所谓内需不足，就是资本的榨取力度很强，但听起来舒服多了，象是劳动阶级本身的内需问题，和资本没有关系。

从操作层面，怎样增加内需呢？我们来看一下美国和中国货币发行量与GDP之比，美国是0.7, 中国是 2.2。也就是说，美国每生产一块钱的产品，有 0.7 美元在流通，中国每生产一块钱的产品，有 2.2 人民币在流通。我们都知道美国政府在拼命印钞，从这个数据大家就知道中国政府印了多少钞票，收割了多少劳动力的韭菜。如果中国政府能够把印钞量降到美国的水平，少割一点韭菜，由于中国工人的劳动强度比美国工人高得多，中国工人不久就可以比美国工人富裕得多。中国人富裕了，购买力强了，贸易顺差自然下降了。

贸易纠纷的起因很简单，解决方法也很简单，而且可以使中国人比美国人富裕很多。马克思早就说过，劳动创造价值，既然中国人的劳动强度比美国人高得多，自然应该比美国人富裕得多。

肯定有人说，经济现象很复杂，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为此，加尔布雷思曾说过，经济理论的复杂性，是为了掩盖，而不是揭示真相。当然，原因简单，并不等于解决起来简单。写此文时，正值香港人百万大游行，为了他们的自由而抗争，遥祝他们成功。

参考文献

加尔布雷思， Money: Whence it came, Where it w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