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中国人几千年的执念。
每逢春运开启,媒体都会把镜头对准返乡大军。
记得央视几年前拍过一个纪录片,叫《摩托车大军回家过年》。
当几百辆摩托车呼啸在回乡的归途上,那场面壮观的让人落泪。
印象中记者采访了一对夫妻:
为什么要骑摩托车回家呢?
又冷又危险,坐高铁不好吗?
这对夫妻操着浓重的河南口音说:
骑摩托省钱啊,省下的路费都够娃交学费的了。
如果这对夫妻恰好是河南郸城县人,就不一定能回得去了。
就在昨天,一段硬核防疫视频在网上疯传。视频中郸城县领导放出狠话:
“凡是中高风险地区试图返回,不讲你有没有疫苗接种证明,不讲你有没有48小时核酸检测,你只要返回,先隔离再拘留。”
可能最近河南的疫情已经让中原大地草木皆兵,而面对即将到来的返乡大军,如何精准防控势必是一场硬仗,直接“切断”游子们的返乡之路,自然是“最有效”的办法。
但此言一出,舆论大哗。两个“不讲”,一个“拘留”,瞬间引发老百姓强烈不适,硬核防疫没错,但要在相关法律法规框架下进行,任何时候都不能用长官意志代替法治。
面对舆论声音,这名县长觉得很委屈,坚称视频经过了剪辑,把“不听劝阻,恶意返乡”关键一句话剪掉了,不真实。
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更是如火浇油。
什么叫“恶意返乡”?返乡还分还善意恶意之说?过个年而已,还要被隔离拘留?
此前的表述最多算是不严谨不规范,但“恶意返乡”就完全是治理理念和初心使命的问题了。
就凭这四个字,他势必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连同“恶意讨薪”一起被互联网所记忆。
干活拿工钱,这是规矩。但很多包工头或者老板,等工程结束却百般拖欠甚至亮出滚刀肉,这让异地他乡而且文化不高的农民工欲哭无泪,有的甚至连回家过年的路费都拿不到。
这样的恶意欠薪不加大惩处力度,却生生发明了一个“恶意讨薪”的词,确实可见中华文字博大精深。问题是,如果能好好要来钱,又怎么会有“恶意讨薪”之说?
好在我们的社会纠错机制是迅速的,某地官方迅速纠正了这一错误表述。
而此次发明的孪生词“恶意返乡”,如果结合当时的语境也并非不能理解,毕竟高风险地区春节回乡过年确实有一定的风险,但所有的风险防控都应该在法治的框架之内。
劝可以,阻不行。能不能劝出成效,靠能力,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暴露了平时做群众工作的短板。
不能因为防控有难度,就直接把外地返乡的“游子们”一脚踢出,这不是有魄力,这是懒政乱来的表现。
就地过年是一种倡导,而不是一种行政干预更不是一种法律要求。既然是高风险高危人群,自然也出不去。既然能一路返乡,想必也是安全的至少是符合防疫规定的,凭什么就“恶意返乡”,就“隔离拘留”?
我也相信这位县长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已经严格执行。一位1月5日就从上海静安区返回的刘某就受到行政处罚,而1月13日上海才发生疫情。
郸县的粗暴防疫,不仅是地方保护主义的体现,也反映了基层治理理念与能力的的差距。
同时我们也得出一个结论,越是雷人狠话越多的地方,基层治理的能力越差。
国家一再强调,要科学抗疫,不得“层层加码”,减少对群众生活的影响,怎么到一些地方就变样了呢?
为了保证大多数人的“平安过年”,力度大点也无可非议,但以“恶意”之名强加给返乡人员,无论是法理还是从情感上,都无法让人接受。
同样是过年,浙江一个三线小城市做的就很温暖,每逢佳节倍思亲,但又怕回家被歧视,当地却作出了这样的反馈:
想家了吧,想回来就回来吧。
农村容不下肉身,城市放不下灵魂。
每年过年是漂泊的游子灵魂回到肉身的时候,无论是山高路远还是漂洋过海,他们都一定要回家,即使那个家很穷很落后。
但那里有他们的爹娘乳子,有他们的根与叶。
全国有6100万农村留守儿童,全国就有6100万个骨肉分离。
也只有在短短的几天过年时间,在年迈的父母留守的孩子身边,他们才真正感受到生命的价值与家的意义。
虽然人生很苦,但他们始终没有忘记为什么出发。
世界再大,也大不过有人等你回家;时光再长,也长不过那些等待的时光。
过年,是中国人延绵几千年的执念。
那顿团圆饭,是融进血液的信仰。
请善待,每一个回乡的脚步。
请珍惜,每一份返乡的渴望。
别让“近乡情更怯”,
成为“返乡就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