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頻

       汽車已經行走在去京都的路上，我們依然回味着平等院“宇治抹茶”，或許人生體驗積累換來對“茶道”領悟深淺吧，“今日鬢絲禪榻畔，茶煙輕颺落花風。”亦復如此。就像眼前京都的街道，這不是面向觀光“仿古”“留古”的一面，而是照顯京都當地人生活的一面，和我近三十年前曾經初訪京都的記憶似乎沒有改變，兩三層不高的平房鱗次櫛比，似乎好久沒大規模城建了，而我們印象中應當是京都獨有的木建瓦房和石板小道是留給觀光客去琢磨的，京都人喜歡走路，這和日本其他地方“以車代步”大相徑庭，當地人有京都的生活節奏，如果說奈良還有點“土鄉味”，那麼京都是沒有的，這裡拒絕“與時俱進”，因為他們有正統“皇城”的優越感。有了這次在京都街道駕車經驗，才真體會到田字格的筆直街道確是1200年前就成為日本政治中心的首都留給後人最大的“城市遺產”。

      日本八世紀建立首都平安京時仿照中國唐代，西京長安和東京洛陽的布局，將皇城外圍的“右京”稱長安，“左京”稱洛陽，後來“右京”長安因地勢低窪多沼澤不宜居住而逐漸衰弱，“左京”洛陽反而人口迅速增長成了更大的都市，這是京都的前身所以它有一個“洛京”的古名。

      我們入京第一站是伏見稻荷神社，似乎有“入境先拜神”之意，京都神社不少，而若論最有名氣非伏見稻荷莫屬。日本信仰神教和信佛有同樣久的歷史，無論今天人們心裡還尚存多少對神的信服，這島國上大小九萬多所神社是無疑的實體存在，每年元旦和每回各神社的“大祭日”都回引來當地民眾的朝聖，人們至少表面相信是各路諸神在保佑平民務工務農和商學，對每一尊神都有一座總社在供奉，同時神明還能“分身”在其他地域接受供奉。眼前的稻荷神社就是供奉稻荷諸神，祭求大神保佑農作豐收，生意興隆，稻荷神社在全日本的分社近三萬多所可見是神社裡的“大戶”。

     緩步走上神社台階時已近中午，這裡是京都觀光的屈指熱門地，參道兩旁的小禮品店人頭簇擁，高大鳥居在夏日陽光下“眉如翠羽，腰如束素”般玉立在眼前，凡神社必有鳥居，鳥居者傳說是連接神明區域與庶民俗世之通道。鳥居大多均以兩根支柱與一至二根橫梁構成，有些橫梁上也有匾額。論其之絕要屬嚴島神社的海上鳥居，在退潮之際人可以從神社走到它的大柱下拾貝，在漲潮時只需夕陽和海浪足以讓人流連忘返。稻荷的鳥居也聞名天下，它不在絕而在多，繞過神殿通往後山的道路上，一排排“大紅”讓人穿得“窒息”，“窒息”之後依然是鳥居，山道還算平坦，“窒息”僅僅是驚嘆。名為“千本鳥居”，其實據介紹有一萬三千之多，山上的鳥居已不是區分神與俗，而是人們對稻荷神的奉納，供奉鳥居始於江戶時代，最初是參拜者為答謝神靈出資作為“奉品”，之後仿效者越來越多而形成了鳥居“隧道”，日語中有“願い事が通り”，“願い事”指願望，“通り”指穿過，也有“實現”的意思，穿過鳥居隧道含有實現願望之意，這也是信仰的力量成就了壯美。

      稻荷神社還有一個奇特，在主殿或拜殿兩旁都有兩座狐狸雕像鎮守，這些嘴上叼着稻穗或鑰匙的狐狸姿態各異，眼光冷峻帶有一股殺氣。人們往往會誤認為“神獸”，其實傳說中稻荷諸神的尾隨使者是狐狸，在日本古代貓很少，狐狸成了稻田裡老鼠的“天敵”，自然農民就視狐狸為“護糧使者”。當我們穿過鳥居逗留在禮品街時，每一家都陳列着卡通狐狸製品，那白里點紅，眯着雙眼的可愛像無不讓人止步多看一眼。

      日本除了每年元旦或者“大祭日” 會把神社堵得水泄不通外，逢到家庭生子公司開業，動土建造開山修路等也會參拜神社或請“神職”到場作法保佑。現代人成“秦晉之好” 卻行的是洋教堂洋禮服，人死了要找寺廟和尚念經。這是個信仰多樣並能互相共存的國度。由古至今，人們從對世界的膚淺認識到自以為“參透”一切的當下，曾經的信仰成了一種文化標籤，但自私，災難，疾病，戰爭始終沒有絕跡，由未來看當下，今日之世不也在“愚昧”之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