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学德

我又来到了国家大屠杀纪念馆的最后展厅，大门上写着：Rememberthe Children: Daniel's Story。（记住孩子们：但以理的故事）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它发生在1938年至1941年之间的丹麦，主人公但以理，是一个犹太小男孩。

迎面一个大屏幕，循环地放映着但以理的日记。

迎面一个大屏幕，循环地放映着但以理的日记。

（以上4张转发）

顺着一个指示牌：ToDaniel's House（通往但以理的家），我走进了但以理当年住过的房间。 

录音中播放着当年收音机里的广播，也有孩子们的天真笑声，那是小丹尼尔和伙伴们的声音。衣橱门敞开着，但以理的衣服还挂在那里。书架上，置放着他的书籍和长毛绒小熊，对面的书桌上摆着文具盒，已经打开了，旁边还有一张小字条。

墙上挂着几个英俊少年的照片，他们正在游戏。

最重要的，是但以理的日记，还有他爸爸的勋章。

但以理说：“爸爸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获得了勋章，人们都尊重他，他把勋章送给了我，还有自行车，日记本。”

在但以理11岁那年，纳粹来了，一切都变了。街道两旁的店铺都被封门了，门上贴着驱逐犹太人的通告。十几个箱子堆在了路旁，那是远行者随身的家当。旁边是大幅的黑白照片，犹太人排队被赶上列车。他们像牲畜一样，被押送到远方：

远方是劳改场，

集中营。

焚尸炉！

但以理说：“当我11岁时，我们的家乡变了，来了一群想控制世界的人，他们被叫做纳 粹。纳 粹想统治全世界，他们仇恨任何一个与他们不一样的人，因为我们是犹太人，我们就成了他们仇恨的对象。

仇恨，种族仇恨，信仰仇恨，这是纳 粹主义的根本原则。

1938年11月29日，展品中的收音机播送着当年的新闻：”我们的领袖（希特勒）说，要把犹太人赶出去！“

但以理叙述：“纳 粹袭击我们，我们不能到外面买东西了，也不能去公共学校，犹太会堂被烧毁了，我爸爸哭了。”

“我爸爸哭了”这句话，像块大石头砸在了我心上。

“纳 粹命令我们戴上黄色星星的徽章，我们从家里被赶出来，全家人住进了一个小房子里，我们以为事情不能比这再坏了，哪知道，后来比这更坏。”

党卫军把但以理一家从小房子里赶出来，迁往集中营，但以理说：“我们被押上了火车。我们被赶出了火车，纳 粹推着我们去排队，他们拿走了我们的全部包裹，我的日记，家人的照片和我爸爸留给我的徽章，全都被拿走了。

在集中营内，我和爸爸与妈妈和妹妹Erica被强迫分开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们。”

但以理没有写下他被关进集中营第一夜的感觉，在纪念馆的另外地方，一个幸存者记录了。他说：“我绝不会忘记那个晚上，我在集中营的第一个夜晚，那个晚上将我的生命变成了一个漫长的黑夜，七次被咒诅，七次被打上印记。我绝不会忘记那个晚上的烟味，我绝不会忘记那些小孩子的脸庞，我看见他们的身体在沉默的蓝天下变成环形的烟雾。

我绝不会忘记那些火苗，它们毁灭了我的信仰……”

小孩子的身体“在沉默的蓝天下变成环形的烟雾”，这句话一再让我崩溃。

要是在黑色的夜空下，那烟雾是什么形状？

要是没有人看见那蓝天那黑夜呢？那时，死者变成的烟雾是什么形状？

小但以理看到了什么？他没有说。他说的是自己的亲人。

“我想念她们。”

我看到了但以理的妹妹Erica的大照片，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充满了天真和困惑。

“后来我们才知道，她们都被杀害了，在那里的其他许多人也都被害死了。

有时我想，我也会被枪毙，但是没有。”

但以理最后请求：

“去看看犹太人社区，

去看看集中营

请读一读我的日记

请记住我的故事。”

出口处前一面墙。面对着这面墙，一些犹太人低头站在那里。在那里，我曾看到有一位父亲领着儿子。他们都身穿黑色的礼服，表情非常凝重地鞠躬，一次，又一次。

我在墙前静默片刻，主啊，怜悯我们。

我走出了大屠杀纪念馆。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自由的空气，真好。

纪念馆门口有两个雕塑，雕塑前的地面上镶嵌着一块水磨石，上面写着一首诗：

Until,after a long, long, time

I'd bewell again

ThenI'd like to live

And goback home again。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我会好起来

我会活下去

并回到以前的家。

这是1945年在位于布拉格西北的特雷辛（Terezin）犹太集中营发现的一首儿童诗。

他们绝大多数再也没有回到从前的家。

他们的家也大都早就不在了。

让我们记住这些在大屠杀中遇难的孩子们。

2020.2.18 整理2010年4月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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