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发动关税战后首次与习近平通话：谈判模式、互访可能、风格错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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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5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与美国总统特朗普（川普）通电话。这场历时一个半小时的通话后，双方同意各自团队继续落实日内瓦谈判的共识，并尽快举行新一轮会谈。此外，习近平和特朗普还互相邀请对方来访。

此次对话距离两人上一次通话（1月17日）已过去140天。在这140天里，中美关系经历了暴风骤雨——2月，美国对华加征芬太尼关税；3月再次上调10%；4月，美国对中国实施高额“对等关税”，中国随即进行反击，双方互相加码，最终关税水平达到最高的145%；5月，两国团队在瑞士日内瓦达成协议，取消大部分“对等关税”，但美国对华关税依然保持在接近40%的高位。

日内瓦会谈后，中美并未立即开展正式贸易谈判，而是进入了互相指责的阶段。中国指责美国在协议签署次日就禁止他国使用华为芯片，并审查和取消中国留学生的签证；美国则指责中国未按协议放开稀土出口管制，导致美国汽车制造商生产岌岌可危。

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直接向习近平喊话，表示与他“非常难以达成协议”。直到，从这次的通话措辞来看，双方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中国官方媒体新华社报道称，习近平强调双方应增进共识，减少误解，并加强合作。他还表示，日内瓦会谈后，中国认真执行了协议，并呼吁美国实事求是地看待取得的进展，撤销对中国实施的消极举措；特朗普则发表声明，表示他与习近平的通话非常成功，并为两国带来了非常积极的成果，而且“关于稀土产品的复杂性，不应再有任何疑问”。

市场对两人的通话并没有积极反应，通话的消息后，美股经过一天的交易，三大指数都小幅收跌；第二天中国股市开盘反应类似，中港股市都处于微跌。

“我的第一反应是，稍有惊喜但不完全意外。”出口服务商GenPark的创始人兼CEO庞国强（Chris Pang）向BBC中文表示，由于长期在一线做出海业务，对国际关系风向非常敏感，其实近期在贸易、AI、留学生等议题上，中美也在进行一些微妙的姿态调整，而这次通话算是把这种调整“明面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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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模式：靠“习特会”破冰

从中美双方在贸易谈判上的“前车之鉴”来看，两位国家领导人能否达成一致显得至关重要。

对于未来90天的走向，庞国强表示，“抱有希望、但保持理性”，因为七年前的中美谈判，从最初接触到最后达成第一阶段协议，足足经历了一年半。“那时候我还在做跨境贸易相关行业的研究，深知其中的复杂性。而这一次，中国企业和产业链都更成熟了，也更有韧性。不过谈判议题更广、变量更多，不可能一步到位，但至少有序对话已经恢复。”

中美七年前的贸易谈判历时一年半之久，中间多次停摆和重啓——双方经常谈判陷入僵持，然后暂停来往，直至双方领导人会面后达成休战，然后再派出代表团重啓谈判。当谈判再次陷入僵局时，又需要按照这个过程重啓。

例如，2018年5、6月间的谈判流产并进入僵局后，双方又开始互相加征关税。直至当年12月1日，习近平和特朗普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G20峰会上达成共识，宣布暂停采取新的贸易措施，并设定了3个月的谈判期限。然而，就在同一天，华为首席财务官孟晚舟在加拿大被捕，中美双方在孟晚舟事件上陷入博弈，导致贸易谈判未能如期展开。

随后，中美双方新一轮谈判破裂，互相施加贸易措施。到了2019年5月，双方已经谈判一年之久。特朗普抱怨进展太慢，并威胁要对更多商品加征更高关税。随后路透社报道，中国对已基本敲定的贸易协议草案进行了大幅修改，尤其是其中关于修改中国国内法律以解决美国贸易关切的承诺。由此，双方的贸易谈判再次破裂。

直到2019年6月底，特朗普和习近平在大阪的G20峰会上再次重啓贸易谈判。此后，按照大阪达成的共识，双方又工作了将近半年，才就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文本达成一致。

中美关系的这种模式在“拜登”时代继续延续——2022年佩洛西访台让中美关系跌入谷底，各种沟通机制都被取消，直到当年11月在巴厘岛G20的习拜会才“破冰”，但两个月后“间谍气球”事件再次使复苏延缓；直到2023年11月旧金山的习拜会才再次开启修复。

“高层对话无疑是正面的信号，尤其是全球消费需求还在恢复，明确的政策预期、稳定的沟通机制，会帮助我们更好地制定中长期策略，”庞国强表示。 他说，出海业务最大的敌人是极端的波动，这场突然的缓和，虽然受欢迎，但也凸显了当前地缘政治的不可预测性，这迫使我们保持极度的敏捷性，甚至到了有点过度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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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访的可能性：中美间已经八年没有“国事访问”

特朗普表示，在这次“非常好的谈话”期间，他回邀对方访问白宫——不过，这样的访问目前尚未得到任何一方的确认。

“他（习近平）邀请我去中国，我也邀请他来这儿”，特朗普在椭圆形办公室会见德国基民盟主席梅尔茨时谈及与习近平的通话。

“我们都接受了，所以我和第一夫人会在某个时候去那儿，希望他也会和中国的第一夫人一起来这儿。”

中国方面对通话的通报提到了邀请特朗普访华，但未提及回邀访问白宫。

如果互访成功，那么意味着中美两国领导人将进行八年来第一次“国事访问”——上一次国事访问还是2017年11月特朗普对中国的访问，当时中方超规格接待，将其称为“国事访问+”，清空了故宫接待特朗普，并观看了演出。

但几个月后中美爆发贸易战，随后双边关系更是急转直下，双方再未进行“国事访问”级别的互访，而是借助国际会议进行出访。比如，2023年11月，习近平访问美国出席旧金山的亚太经合组织会议，并与拜登进行双边会谈。

国家领导人出访一般有国事访问、正式访问以及工作访问、私人访问等几种。其中，国事访问是指国家元首应他国元首邀请进行的访问，接待规格最高，一般都会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包括奏两国国歌、检閱仪仗队、鸣放21响礼炮等。相比之下，“工作访问”则用来谈事情，一般礼仪从简，不会安排很多其他活动。

风格差别：亲自拍板与下属磋商

两国领导人在过去140天的互动，也凸显出习近平和特朗普的个人风格上的区别。

特朗普已明确表示，他喜欢亲自参与谈判。但这并非中国做生意的方式。

北京更倾向于任命由可信官员领导的谈判团队。国家元首之间的任何通话或会晤通常都会经过精心策划和高度编排。

上海太德维服咨询高级合伙人江凯明（Cameron Johnson）也注意到这一点，他认为，特朗普的风格是偏好面对面磋商并当面达成协议，“因此我特别关注两位国家元首能否会面，由此或许会为问题朝某一方向取得实质性进展提供机会。”

庞国强认为，对于贸易商而言，期待的并不是两国达成“奇迹式协议”，而是一种“可预期的务实关系”，比如关税政策能更明确一点，监管沟通机制更开放一点，中美企业就能更好地蓬勃发展。

“我们不希望看到哪一方‘赢’过另一方，我们期待双方能够以更加成熟和建设性的态度，推动贸易关系回归稳定，最终实现互利共赢的局面，这对中美企业和全球经济都是极其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