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 印2025-26財年預算出爐，印中產階級能否承受經濟增長重擔？

圖源：微信公眾號“印中智慧橋”

印度多年來的財政預算忽視或不重視中產階級的需求，但2025年不同以往，對中產階級的需求有很多重大積極回應，這被認為有助於“既減少赤字，又刺激消費”的雙重目標實現。

2025年2月1日，印度財政部長尼爾瑪拉·西塔拉曼向議會提交了2025-26財年的聯邦預算。這一財政預算，也是莫迪政府3.0執政計劃的一個年度具體化方案。仔細研讀就會發現，這個計劃緊密圍繞着“發達印度”目標而展開。

“發達印度”目標最早在2021年被莫迪政府所提出。但真正進入主流視野還是在2024年大選之前。莫迪政府對連續執政很有信心，並相對體系化地闡述了印度獨立百年的奮鬥目標——“發達印度”（Viksit Bharat 2047）目標，具體包括： 

零貧困；

百分之百的優質學校教育；

獲得高質量、可負擔且全面的醫療服務；

百分之百的熟練勞動力並實現有意義的就業；

70%的女性參與經濟活動

農民使印度成為“世界糧倉”。

圍繞着“發達印度”目標，2025年預算確立了“全民發展”（Sabka Vikas）目標，以刺激所有地區的平衡增長。2025-2026預算提議的發展措施涵蓋以下十大重點領域，並重點關注貧困群體（Garib）、青年（Youth）、農民（Annadata）和女性（Nari）： 

1.推動農業增長和農村生產力發展； 

2.農村繁榮與發展韌性； 

3.推動包容性增長，確保共同發展； 

4.促進製造業發展，進一步推動“印度製造”； 

5.支持中小微企業（MSMEs）； 

6.實現以就業為導向的發展； 

7.投資於人民、經濟和創新； 

8.確保能源供應安全； 

9.促進出口； 

10.培育創新。 

圖源：微信公眾號“印中智慧橋”

這些預算措施，都圍繞着“發達印度”的目標，旨在實現可持續增長和包容性繁榮，體現了印度政府在經濟、社會和創新領域的全面發展戰略。

但從現實情況看，印度2025年面臨着消費不足、經濟增長略顯疲軟的現實，印度政府“既要刺激消費還要減少赤字”。其中，從預算看，其財政赤字，要從2024年的4.8%消減到2025年的4.4%。而印度的中產階級明顯感覺到消費壓力，消費疲軟趨勢日趨明顯。如何破解這一命題也非易事。

2025-2026年預算的一個破解策略是關注中產階級，包括所得稅起征點大幅提升，大規模扶持中小企業創業者，以及控制通脹和提升公共服務質量等。

信息來自於今日印度https://www.indiatoday.in/magazine/cover-story/story/20250127-middle-class-the-big-squeeze-2666155-2025-01-17

圖源：印度政府PIB

中產階級通常被視為經濟的支柱，但印度中產階級正面臨日益加劇的不平等、停滯的工資和不斷上升的生活成本。因此，2025年印度聯邦政府預算的重點內容之一是，致力於解決中產階級日益面臨的挑戰，因為這對於維持經濟增長和穩定至關重要。比較亮眼的預算提議包括，在個稅的起征點上，從年收入70萬盧比提升到120萬盧比（大約10萬人民幣），以及將支持中小企業的創業資金增加到11.5億美元（10000 crore盧比）等。

以下是圍繞中產階級需求而制定的預算投入方案，具體包括：

➤稅收改革。所得稅減免：簡化稅級及適時減稅，減輕中產階級稅收負擔，可以創造一個良性的經濟循環，導致更高的GST收入，並隨着更多人進入經濟階梯，擴大稅基。2025年將個人所得稅的起征點提升到120萬盧比（大約10萬人民幣），力度非常大。

➤通脹控制。補貼和價格控制方面，通過對食品、醫療和教育等必需品實施定向補貼和價格控制，可以幫助減輕通脹對中產階級家庭的影響。通脹指數化工資方面，通過鼓勵或強制實施通脹指數化工資，以幫助維持中產階級的購買力。

➤提升公共服務和基礎設施質量。在公共服務投資方面，政府增加對醫療、教育和住房等公共服務的投資，減輕中產階級家庭的財務負擔。在城市基礎設施發展中，集中發展城市基礎設施，以創造就業機會並提高生活質量，從而助力中產階級的願望實現。

➤就業創造和工資增長。為中產階級創造定向就業，如專門就旨在直接惠及中產階級的部門（如IT、醫療和教育）創造就業政策，以提供穩定的就業機會。在技能發展方面，加大投資於技能發展計劃，以確保中產階級能夠適應不斷變化的經濟條件。

➤平衡好短期刺激與長期投資的關係。避免過度依賴短期經濟激勵措施，有助於創造一個穩定的經濟環境。另外，雖然福利計劃可以提供短期救濟，但將其與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的長期投資平衡起來，才能確保經濟的可持續增長。

➤消費者信心和經濟流動性。在恢復消費者信心上，要解決工資停滯和控制通脹，以恢復消費者信心，從而增加支出和經濟流動性。同時，還要重點為中小企業（SMEs）提供支持，將支持中小企業的創業資金增加到11.5億美元的資金（10000 crore盧比），以刺激經濟活動並創造就業機會，使中產階級直接受益。

印度的中產階級到底遇到了什麼問題，2025年預算能否解決這些問題呢？金德爾全球大學教授迪潘舒·莫漢、安庫爾·辛格的文章《2025年聯邦預算能否拯救印度日益萎縮的中產階級》一文將為大家提供一些思考的視角。

 2025年聯邦預算能否拯救印度日益萎縮的中產階級？

迪潘舒·莫漢、安庫爾·辛格

傳統上被視為經濟增長引擎的中產階級，如今卻難以維持哪怕是適度的消費水平。印度中產階級的表現不佳，被日益加劇的不平等和停滯的機會所壓垮，而政府卻繼續慶祝GDP數字和億萬富翁排名的上升，這可以被視為對莫迪政府經濟記錄的有力駁斥。

長期以來，印度的中產階級被定義為那些不靠微薄收入勉強糊口、但在顯性消費後仍有一些餘糧的社會階層。然而，仔細觀察會發現，當生活開支占據主導時，他們實際上並不富裕。稅務部門的數據顯示，年收入在10萬盧比至1千萬盧比之間的個人在2011-12年度僅占所有所得稅申報者的3.7%。到2022-23年度，這一比例已翻四倍至16.2%，這些收入者貢獻了近三分之一的稅收。雖然這一增長可能看似繁榮的跡象，但深入分析表明，維持中產階級生活方式的成本不成比例地增長，削弱了這一群體的財務穩定性。

與此同時，國家抽樣調查辦公室（NSSO）的2023-24年度家庭消費支出調查顯示，普通家庭總支出的約65%用於食品、房租、教育和醫療等基本開支。這導致儲蓄或投資的空間極小，家庭財務儲備持續下降。進一步分析發現，截至2024年3月，印度的家庭債務占名義GDP的17.4%，與上一年的14.8%相比，顯示出逐年增長的趨勢，這也令人擔憂。

不斷增長的家庭債務、停滯的實際工資和不斷上升的生活成本，不僅對個別家庭，而且對國家的整體經濟穩定構成重大風險。此外，零售通脹，尤其是必需品價格的飆升，加劇了中產階級家庭的財務壓力。2024年10月，食品和飲料對高零售通脹的貢獻達到了峰值，為9.7%。蔬菜價格漲勢驚人，上一年上漲了42%，成為整體通脹的主要推手。穀物等主食的通脹率在大多數月份保持在9-10%的高位。牛奶價格上漲幅度在4.6%至6.3%之間。幸運的是，住房通脹表現較為溫和，為2.7-3.6%，醫療成本則在4-5.5%之間波動。然而，零售通脹的總體趨勢似乎不斷侵蝕着中產階級的可支配收入。在這些壓力下，停滯的實際工資進一步加劇了維持中產階級生活方式的挑戰。

資料來源於CEIC數據 圖源：微信公眾號“印中智慧橋”

下圖顯示了一個令人不安的趨勢：印度城市的實際工資一直在下降，2024年首次降至疫情時期的水平以下。由於零售通脹持續增加，工資下降顯著削弱了消費者信心。隨着必需品和服務占據了家庭預算的更大份額，可支配收入繼續縮水，家庭幾乎沒有餘力進行自由支配的消費或儲蓄。工資下降的壓力與食品和醫療領域的高通脹相結合，加劇了財務壓力，最終阻礙了經濟流動性。

信息來源：彭博社 圖源：微信公眾號“印中智慧橋”

傳統上被視為主要增長引擎的中產階級，尤其是在城市地區，難以維持哪怕是適度的消費水平，這凸顯了迫切需要解決工資停滯和恢復經濟信心的政策。然而，印度的中產階級在某種程度上通過擁抱宗教狂熱、民族主義和短期經濟激勵的結合，助長了這些經濟挑戰。這種偏好左右着選舉結果，讓宏觀政策傾向於短期利益而非經濟的長期發展。

在最近的馬哈拉施特拉邦選舉中，印度人民黨（BJP）的“Ladki Bahin計劃”向女性提供直接現金轉移，這在其意外成功和主要反對黨——印度聯盟的全面失敗中發揮了關鍵作用。這並不是孤立事件；類似的策略也在哈里亞納邦和賈坎德邦的議會選舉中發揮了作用。這些利用定向“福利計劃”贏得選票的政策在不久的將來還會繼續奏效。主要政黨已經在即將到來的德里議會選舉中承諾採取類似計劃，則進一步強化了這種模式。

儘管這些舉措可能吸引選民，但給國家財政帶來了巨大壓力。這種模式扭曲了財政資源配置邏輯，轉移了用於關鍵長期投資的資源，助長了經濟低效。選民偏好這些福利計劃，是天真、短視的，因為這些福利舉措未能解決困擾經濟的系統性問題，民眾也是最終買單者。

資料來源：ICE 360 Survey, PRICE 圖源：微信公眾號“印中智慧橋”

幾十年來，政府預算中一直迴避中產階級的關切，對這一群體徵收高達30%的個稅，卻在公共服務中很少回應他們的需求，這加劇了他們的挫敗感。雖然企業稅削減和商品及服務稅（GST）的引入，被當作經濟增長的引擎，但兩者均未達到預期效果。企業稅收仍然疲軟，GST收入雖有所改善，但未能彌補差距。

所以，2025-2026年的財政預算中能回應中產階級的需求，是非常積極的進步。針對中產階級的適時減稅有助於創造一個良性的經濟循環。正如宏觀經濟原則所表明的那樣，減輕這一收入群體的稅收負擔將刺激更高的消費。這反過來可以增加GST收入，並隨着更多人進入經濟階梯，擴大應稅收入者的基礎。

預算中對中產階級的關注，有助於印度繼續提升經濟增長勢頭，同時化解長期以來的中產階級不滿。繁榮的中產階級，是塑造印度夢的基石。

參考資料：

1.Deepanshu Mohan and Ankur Singh, Can Union Budget 2025 Save India’s Shrinking Middle Class? ,Wire, Jan. 16, 2025,https://thewire.in/economy/can-union-budget-2025-save-indias-shrinking-middle-class.

2.Ankit Agrawal, INDIA'S UNION BUDGET FY 2025-26: KEY TAKEAWAYS, Invest India, Feb.1, 2025, https://www.investindia.gov.in/team-india-blogs/indias-union-budget-fy-2025-26-key-takeaways.

3.Ministry of Finance, Budget Highlights,https://www.indiabudget.gov.in.

4.Anil Sasi &P Vaidyanathan Iyer, Income up to Rs 12 lakh tax-free; consumption, capex key drivers, India Express, Feb. 2, 2025,https://indianexpress.com/article/business/budget/new-income-tax-slab-and-rates-9811457/.

5.M. g. Arun & Sonal Khetarpal, Middle class | The big squeeze, India Today, Jan. 17, 2025, https://www.indiatoday.in/magazine/cover-story/story/20250127-middle-class-the-big-squeeze-2666155-2025-01-17

作者簡介：張文娟，印度金德爾全球法學院教授、副院長；金德爾全球大學印中研究中心創始主任；北京市致誠律師事務所高級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