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研制新“末日飞机”， 传递了什么信号

　　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薛奇如

　　近日，媒体报道称美空军已授予内华达山脉公司近130亿美元合同，以研制替换E-4B战略指挥机的新机型。

　　美军非常重视其核武指挥控制体系的安全性和生存能力，如何确保核战争时国家最高领导人对核武部队的指挥通畅、有效指挥核作战是美军核武生存能力建设关注的重点之一。根据公开的报道，美军在科罗拉多夏延山等地建设有多个抗毁设施完善、生存设施完备的地下军事基地用于战略指挥，但在美军观念中，无论多坚固的地下设施，其固定性、不可移动性依然是其弊端，而空中指挥平台以其较强的机动性、高生存性深得美军青睐，自冷战以来美国研发了多款战略指挥空中平台用于指挥核武部队，形成了天地动静结合的战略指挥装备体系。

E-4B战略指挥机配备了完善的指挥通信系统。

　　美军的“末日飞机”

　　E-4B是美国军事战略指挥体系的关键组成部分，其主要功能是在核战争爆发或美国进入全国紧急状态时，作为美国总统、国防部长、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等高级官员的指挥平台。E-4B的研制背景可以追溯到冷战时期。当时美国为确保地面和地下的指挥机构在遭到苏联核打击后，国家领导人仍能掌握全局，指挥核反击，故而希望研制一款航程远、滞空时间长、通信设备齐全的战略指挥型飞机。商用大型客机具备足够宽敞的空间容纳各种指挥设备，同时也有着可观的航程和留空时间，因此美国现役的E-4B指挥机采用了波音-747的机体。虽然美国总统专机“空军一号”也具有进行空中军事指挥的功能，但其侧重保障总统出行，“空军一号”搭载指挥设备主要是为了确保总统在出行过程中对武装力量的控制。而E-4B则侧重在国家重大紧急状态时尤其是核战争时的指挥功能，也称之为核战指挥机或“末日飞机”。

　　除了作为国家级核战略指挥平台的E-4B，美国海军还装备有E-6B战略对潜指挥机。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美苏两国相继研发列装战略导弹核潜艇，彻底改变了由战略轰炸机、战略核导弹组成的核威慑体系，陆海空“三位一体”核武库建成，至今这一体系结构仍是衡量一个国家核力量建设成果的标志。战略导弹核潜艇具备较强隐蔽性，游弋在深海的战略导弹核潜艇具备较高的生存能力，可给对手出其不意的核打击。然而这种隐蔽性也是“双刃剑”，它虽然可以躲避敌人的追踪，但也给己方与其通信造成了困难。

E-6B主要用于指挥战略核潜艇。

　　无线电波中只有长波能够穿透海水，但是长波信号需要巨大的发射天线，建造在陆地上的巨型长波通讯天线目标明显，在战时极易成为对手打击的目标，从而切断被打击国与战略导弹核潜艇的指挥通讯。因此，为确保美国最高指挥机构对战略导弹核潜艇指挥的顺畅和安全，美海军将长波通讯装置安装在飞机上，利用飞机快速机动的优势，在地面通讯系统遭到大规模毁伤的情况下，建立最高指挥机构与战略导弹核潜艇的通信，确保海基核力量不失联断联。战略导弹核潜艇中继通讯指挥机的条件同样要求具备长航时、远航程和宽大的机体以容纳大型设备。早先美国海军使用C-130运输机进行改造，其后美国海军看中了波音-707客机，对其进行大幅度改造。1994年，美国海军16架E-6完成全面部署，2003年，16架E-6全部升级为E-6B。目前有媒体报道，美国多家军火商，包括诺斯罗普·格鲁曼、洛克希德·马丁等公司已经盯上了美国海军下一代对潜指挥机的项目，摩拳擦掌准备赢得竞标。

　　美升级核指挥控制系统

　　E-4B和E-6B共同构成了美国空中核指挥平台，因此这两型飞机的动向备受国际社会关注，常被媒体报道为美军展示核力量的标志。2022年拜登访问日韩两国时，一架E-4B飞抵日本冲绳嘉手纳基地进行部署；2022年10月，北约举行了代号“坚定正午”的核威慑演习，美海军多架E-6B升空进入战备值班状态，以展示威慑姿态。近期，有媒体报道显示P-8A反潜巡逻机加装了和E-6B一样的圆形凸起通讯设备，有分析认为美军开始对P-8A进行改进，使其具备战略导弹核潜艇通讯指挥功能。由于P-8A海外部署频率较高，如果P-8A也具备核战指挥能力，其与本土起飞的E-4B、E-6B配合势必会大幅提高美军核战指挥的效率。

　　俄罗斯也有着一套完备的空中核战指挥平台。改进型的伊尔-96-300PU总统专机扮演着和美国“空军一号”一样的角色，搭载着完备的空中指挥通讯系统，保障俄罗斯总统在出行过程中随时保持对武装力量的指挥控制。

　　俄罗斯伊尔-80指挥机外形上最大特点是“头上长了一个包”，内部配备了通信设备。

　　苏联时代研发制造的伊尔-80指挥机被称为苏联的“末日飞机”。2010年5月9日举行的胜利日大阅兵上，伊尔-80在冷战后首次亮相。但是该型指挥机仍是冷战时期的产物，其航程无优势，机体老旧，与现在及未来俄罗斯所面临的战略形势越发不符。目前俄罗斯能与美国E-4B齐名的“末日飞机”是图-214PU指挥机，同时在图-214PU执行任务时，还有图-214SR通讯中继机伴随，为俄罗斯最高指挥层在空中指挥俄罗斯的洲际弹道导弹、战略轰炸机和战略导弹核潜艇提供通讯中继。2022年3月，媒体报道俄罗斯包括伊尔-96-300PU、图-214PU、图-214SR在内的多架指挥机从莫斯科起飞向俄罗斯东部腹地飞行进行演练，此举被西方视为俄罗斯进行核战争准备，释放核威慑信号的行动。

　　作为核潜艇大国，俄罗斯也有自己的战略导弹核潜艇通讯中继指挥机，但是相较于美国，俄罗斯的对潜指挥空中平台在技战术水平方面较为落后。俄罗斯海军将图-95战略轰炸机进行改进，研发生产了图-142远程岸基反潜机，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研发了图-142MR通讯中继机，其角色定位和美国海军E-6B一样，确保俄罗斯最高领导层与战略导弹核潜艇的通讯。目前已知图-142MR制造了6架，分别部署在太平洋舰队和北方舰队用于保障战略导弹核潜艇通讯。

目前有4架伊尔-80装备于俄空天军，驻扎在离莫斯科东北31千米处的契卡洛夫斯基空军基地内。

　　核扩散分为横向核扩散和纵向核扩散。横向核扩散即无核国家获得核武器，而纵向核扩散指有核国家改善升级或扩充起其核武库。美国近年来不断做出改良升级核武库的举动，在当前大国博弈加剧、地缘对抗加剧的背景下，美国的举动不利于大国间互信的构建和交流对话的开展，升级换代核指挥系统是美国核升级的重点举动之一。2020年12月，美国国会研究服务处发布了《核指挥、控制和通信现代化》报告，系统分析了美国核指挥、控制和通信、即NC3的现状以及现代化改进所需的费用。2023年8月，美国防部发布了一份关于未来核武库建设开支情况报告，其中提到2023年至2032年将投入高达7560亿美元用于核武库建设，其中关于核武库指挥、控制和通讯系统升级迭代是维持美国核威慑能力有效性的关键，相关费用约为1170亿美元。

　　除了研发设计新型空中指挥机、战略导弹核潜艇中继通讯指挥机等项目，还包括针对现有的空中指挥平台系统的软件升级，例如换装全新数据操作系统、加入人工智能辅助决策模块、研发新一代加密通讯设备、加强抗干扰技术的运用等。同时，新的核指挥控制系统的研发还紧贴美国核打击武器的更新换代计划，与“哨兵”洲际弹道导弹、B-21战略轰炸机、“哥伦比亚”级战略导弹核潜艇相衔接的指控通讯系统也已纳入美国的战略能力建设规划中。

　　此外，外空资产对美国战略核力量的保障作用越来越强。2024年4月，美太空军空间系统司令部发布文件表示，美军预估耗资80亿美元采购新型战略通讯卫星系统，为美国最高领导层提供可抗干扰的通讯链路，这些卫星系统对美国的核指挥、控制和通讯网络至关重要，预计2025年首颗卫星开始生产、2030年完成第一颗卫星的部署。

　　美国着急更新核指控系统，砸重金升级核武库，显然传达了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即在当前地缘冲突不断、对抗烈度不减的情况下，美国认识到常规军力的效力不足，加强核军力建设，强化核威慑能力，谋求获得在核武器、外空、网络、人工智能等领域的军事优势，但此举将进一步加剧全球安全风险。

　　本期资深编辑 周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