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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上台后,中美关系进入了一种自1972年尼克松访华起从未过的恶化状态。特朗普团队里充满了一些像彭斯、班农、纳瓦罗、蓬佩澳的对华极端鹰派。即使特朗普政府对待全世界包括自己的盟友们都态度恶劣,也被特朗普都当众羞辱过的五眼联盟政府像澳大利亚加拿大等,仍然大部分中国议题上集聚在美国周围,态度一致地一道对付中国。北京发现对中美关系长期以来形成的评价“好不到哪里也坏不到哪里“似乎已经完全脱离实际。中美关系现在看来好不到哪里是个现实,但坏起来可以没有底,甚至陷入局部乃至全面战争。
在美国和西方的国际政治研究中,中国周边战争热点众多,由北到南清点下来分别有朝鲜半岛、钓鱼岛、台湾和南海。在西方的话语里,因为经济迅速崛起推动中国寻求改变国际次序的诉求。西方将中国插上(国际次序的)修正主义标签,指责中国在这些热点上表现出咄咄逼人的姿态。
客观事实是中国在朝鲜半岛局势上一直在扮演一个局势降温的角色。在钓鱼岛和南海方面,中国的确因为本身的实力增强而采取比以前多的针锋相对行动。但另外一方面,中国至今没有表现出要用武力解决相关的领土争议的行动倾向。
至于台湾,当年内战所形成台湾海峡两岸事实上的政治分治已经存在超过七十年。在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以来,统一台湾的计划已经从1949年北京控制大陆就一直列于它首要执行任务清单中移除,放到到次要的位置,并且从解放台湾的口号改变成和平统一一国两制。即使李登辉执政后台湾在他和之后的陈水扁以及今天的蔡英文执政之下越发明显地滑向台湾独立引起北京愤怒,但台海局势却似乎陷入一种僵持局面。台湾方面一直慑于大陆的武力而没有正式在法理上彻底隔断同大陆的联系,废除中华民国国名的政体,改称台湾国之类。而大陆也没实际行动,以武力统一台湾。当中国的改革开放越深入扩展,成绩越靓丽,中国似乎发现中国的复兴越无需依赖于一些古典式的心理象征,譬如占领控制像台湾这样的自古以来的神圣领土作为复兴的先决条件。因而中国在统一台湾的议题上也越低调。但在另一方面,美国也越发认定台湾是一个可以用于抑制中国崛起的关键王牌,借用李敖的话说,中国的睾丸。
中美关系是今天国际政治舞台上的主轴戏。无论两国政治人物在台面上说什么,中国追求国家民族复兴,而美国希望阻止中国崛起,是全球路人皆知的中美各自的真正意图。美国有许许多多的各种各样的方法可以尝试用来阻止中国崛起,它们各自都牵扯到不同的可行性、成本和效果,美国至今没有找到一个最理想有效同时对自己成本最低损失最少的抑制中国方法。特朗普上台后,似乎已经将和平抑制中国的手段推向极致,对中国发动了美国有史以来对外最大规模的贸易战和经济战。他的团队一些高级成员还反复建议同中国在经济贸易上彻底脱钩。这些措施对中美双方都造成巨大的伤害,但特朗普政府仍然一意孤行推行不误。但中国似乎已经发展到一个美国用经济手段难以战胜的庞大经济体,同时特朗普也难以说服西方盟国放弃同中国的经济合作,获取物美价廉的工业产品和进入这个即使目前还不是也很快必将是全球最大规模的单一市场。
美国至今还没尝试的方法就是战争。
如果未来几年里中美发生战争,基本可以断定是美国蓄谋发动的。诚然在具体行动上,有可能美国在某些热点上主动挑衅直接发动战争,也可以是中国在台湾大幅跨越中国红线后,中国发起主动进攻武力统一台湾。但这后面种情况几乎必然有美国因素鼓动台湾跨越大陆红线,刺激大陆动武,提供美国武力干涉的藉口。
如果台湾不跨越特别是大幅跨越大陆红线,中国大陆目前似乎并不着急要统一台湾。被海外称为鹰派的中国军方研究人员乔良最近发文针对中国网民呼吁趁美国受到新冠状病毒疫情打击而发动统一台湾战争言论回应,认为现在不是武力统一台湾的时机。此时用武将拖跨复兴大业。乔清楚表明在完成复兴和统一台海两个选择上,完成复兴对中国有更重要的战略价值。而这一点,恰恰是美国要利用台湾问题打击中国崛起的唯一原因。只要在最近这几年当中,发生中美战争,甚至只要中国对台发动统一战争,中国崛起的势头必然停顿。台湾所处的地理位置,必然会在战争中对长江三角洲和珠江三角洲(新称谓的粤港澳大湾区)造成全面的严重影响,即使在对大陆最佳的局面下,即美国不参战、台湾无力或无机会攻击任何大陆目标这种机率不高的情况出现,仅仅中国大陆自己的战争行动和部署也会基本叫停中国两个最重要的经济中心日常运行。如果美国干涉,那么中国显然需要做好同美国对赌国运的全套准备。也就是说,即使在最好的情况下,中国由于战争和战后的国际环境变化,崛起的势头也会被打断。结果很可能是至少几十年内,中国不太可能有再次冲刺成发达工业国家的机会。中华民族同大航海和工业革命以来先后挑战盎格鲁萨逊人世界霸权的西班牙、德意志、日本和俄罗斯民族一样,以挑战失败结束。如果中国国运还不太差的话,中国或者可以保留在几十年后(如果从新中国成立七十年基本都在西方敌意环境下渡过的历史对照估算,更可能的是百年后)再次冲刺成为发达国家的机会。最坏的情况是让美国全获大胜,用核武器将中国打回到石器时代、铁器时代。即使被打成今天军阀混战的利比亚,对中华民族都将是一个极其深重的灾难。中国当局应该不至于估算不到这种情况。
但中国面对的麻烦是,战争是否打得起来并非由单方面决定。中美战争既然最可能由美国挑动,那肯定只有美国人不想打,和平才能维持。不幸的是美利坚合众国是全球两百个国家中,是最喜欢也最频繁发动战争的国家,至少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历史中没有之一。在这个星球上,美国基本上是想打谁打谁,苏俄是唯一的例外,直至今天仍然如此。虽然美国时不时也会手脚痒痒挑衅一下北极熊,(事实上苏俄也没少反过来挑衅美国),但美国人不敢真的惹翻战斗民族的心态是全球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情。原因并不深奥,苏俄是唯一可以同美国对扇耳光,对轰核弹而不落下风的国家。美国人从来不怀疑当自己将俄罗斯打回石器时代的同时,自己也会被俄罗斯同样打回石器时代。用特朗普自己直白语言说,掌握了俄罗斯核按钮的普京总统“是地球上唯一可以摧毁我们(美国)的人“。
许多中国网民对俄罗斯的这种能力非常羡慕,对俄罗斯人的这种豪气也非常佩服。并用俄罗斯来对照中国对应美国尤其是美国霸凌态度时表现的忍让进行批评指责,激烈的甚至认为是投降卖国。真实的国际政治现实是今天俄罗斯羡慕中国远超过中国羡慕俄罗斯。在过去五十年当中,俄罗斯的国力每况愈下,甚至遭遇苏联亡国这种极其惨重的打击,失去了一半的人口和四分之一的国土,而中国国力则相反是蒸蒸日上。俄罗斯已经在百年一遇对盎格鲁萨逊世界霸权的挑战机会上彻底失败。并且在可见未来,也就是一两百年内,完全看不到有翻身的可能。在未来几十年一百年内,只要没有极其重大的全球突变事件发生,俄罗斯的国力只会相对于世界,特别是西方和中国进一步衰弱。俄罗斯在同美国对峙的局面中几乎没有任何需要考虑的经济利益。事实上,俄罗斯同整个西方基本处于一个经济上脱离状态,压根儿就没曾“钩“过。所以,互怼起来无需有任何保留。而西方尤其是美国是中国制造业最大的客户,也是中国多年来从科技到经济到金融到社会治理等多方面知识经验的学习交流对象。中国同西方和美国的关系是一个割不断理还乱的复杂状态。
在同美国进行国力对抗时,中国真正应该羡慕俄罗斯的其实有一个,也是中国在短期内完全无法改变的:国家战略地理位置。
俄罗斯这个优势让它同美国对抗时可以互扇耳光而不落下风,即使它遭遇了苏联崩溃这么重大打击也没改变,或至少可以维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不落下风。美国军机军舰可以逼近俄罗斯领空领海进行抵近侦察挑衅,俄罗斯同样可以可以派出军舰军机对美国干同样的事情,即使它的军机军舰今天已经明显逊色落后于美国。如果哪天美俄互轰核武器,它们之间没有实质上的阻隔。加拿大、格林兰和冰岛在战略上除了让美国设立预警系统之外没有其他实质的战略分量。中国同美国对抗,战略地缘结构大不相同。美国派军机军舰抵近中国侦察挑衅,最近的美国基地群离中国国境海岸线几百公里,其中美国空军在韩国全罗北道的群山基地距离中国山东省领空仅350公里,完全处于今天战术武器覆盖范围。中国要对美国干同样的动作很困难甚至目前办不到。中国和美国之间的直线距离隔了日本、韩国、俄罗斯。这些国家在经济上和军事上都是不可小觑的的重量级甚至是超级玩家。其中日本和韩国目前完全听命于美国,国土上有美国军事基地并驻扎可观数量的的美国战斗部队和全套的陆海空装备,包括核武器。与之相比,中国直线最近美国本土的牡丹江空军机场距离美国阿拉斯加州4500公里,距离美国大陆本土华盛顿州边境更达7500公里的战略距离,而且中间必须借道俄罗斯领空。
美国在战略地缘上对中国拥有巨大的实质优势和由此所生成的心理优势,是在与俄罗斯对峙中完全不存在的。美国如果决定发动战争打击中国目标,美国决策者知道他打中国本土重要的政治经济军事目标完全没有地理和国际障碍。同时知道中国除非动用洲际战略投送平台,例如洲际导弹导弹或战略轰炸机,否则中国只能反击美国部署在中国周边的军事目标。美国同等价值的本土政治经济目标远在中国战术打击范围之外,即使中国动用洲际投送平台打击美国本土目标,日本、韩国、俄罗斯在地理上挡在美国的前面,形成美国打中国所不存在的国际问题。
这对中国希望制止美国发动对中国的战争是个麻烦。在这个基本面上,还维持一个一种过时的国防战略。
中国是世界上五个合法拥有核武器同时恰巧也是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常任理事国的国家。美国和俄国各自有7000多核弹头。法国有300。英国250。中国没有公布自己的核弹头数量,但欧美权威机构,包括美国国防情报局、中央情报局、美国战略司令部等,估计中国的核弹头在240到290这个范围,也就是说中国可能是五大国当中拥有最少的核武器的国家,顶多也是次少。
核武器的意义或作用有三个层面。第一个层面的意义是解决有无的问题。有的话,就跨越了一个对自己同时也对任何潜在敌国的心理界限,形成一种主要是心理上的威慑。目前在国际上合法或不合法拥有核武器的中国、法国、英国和朝鲜都追求这个层面的战略作用,即告诉对手自己有核武器,即使不能彻底摧毁你这个对手,也非常可能会给对手造成或多或少的核伤害。特别是在敌人军事侵略占领自己国土的时候尤其有效。当年中国震慑苏联红军可能对中国的入侵和今天的朝鲜威慑美韩联军对朝鲜的可能入侵都是最典型的案例。在这一点上,巴基斯坦或者也有这个考虑。第二层面的意义除了威慑对手不要谋算侵略自己之外,也实际考虑一旦发生危及国家生存的战争时,实际操作真的使用核武器全面摧毁特定敌人。追求这个层面作用的核国家有以色列、巴基斯坦和印度。以色列遇到国家生存危机战争时会用核武器摧毁周边的阿拉伯国家。而印巴则互相摧毁。第三个层面的意义除了包括第一和第二层面的战略意义之外,还要保证在核大战之后,人类社会没有任何国家或民族会存在比自己相对优良的重建恢复条件,保障自己民族在核灾难之后生存核发展不处于一个比别人特别是敌人劣势的环境之中。如果人类社会还可以在这种全面核大战之后还可以有一点最后生存下来,地球也会被打回到石器时代,那么所有人都从石器时代重新开始。美国苏联追求的是这个层面的战略意义。如果核武器的应用真达到了这个层面,追求前面两个层面战略意义的核国家其实都在百忙,手中的核武器在针对第三层面的核国家没有任何的保护威慑作用。美苏都计划在核大战当中,不但要完全摧毁对方,也要尽量将地球有人居住的土地每一寸都炸一遍以上。这种被称为核捆绑的策略自然需要美苏各自都拥有上万枚核弹。
第三个层面的前景实在太恐怖(当然也实在费钱),因此即便当年美苏各自内心存有对对方不共戴天之仇,也不敢冒然发动任何可以引起双方大战的挑衅,而是不约而同地在最敏感事件上点到为止。保持了人类进入现代社会后主要国家对手之间未曾有过的长期和平。并且在双方对峙的最高峰时,一拍即合地签署了限制战略武器协议大幅效减彼此核武数量。但直至今天,美俄仍然拥有足够的核武器摧毁整个地球。
今天美国的政客当中有一部分人对中国表现出来的仇恨已经不低于当年美国对苏联的仇恨。如果这部分政客成为美国最终军政决策者,将中国推向同当年苏联同等的军事敌对目标时,美国发现它对付一个在整个战略结构上比起苏联弱很多的对手中国。中国不但在战略硬件(地理、武器质量数量等)处于弱势,而且在软件上也以弱示人,国家承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这种状态让美国在发动对华战争的第一波打击中,使用常规武器突袭摧毁中国核武部署的选择变得非常有吸引力。美国今天仍高度领先全球的空间侦察能力再辅以其他的手段(当然包括安插在中国的间谍甚至收买中国关键官员),追踪锁定以至到使用常规武器精准摧毁中国境内的三百个核目标完全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当然具体实施时效率会有多高,不到具体结果出来之前没人能知道。对于中国,遭受了头一波重大打击后如果损失了相当比例的战略核打击力量后怎么反应,就变得进退两难。
共产党建立政权后,在完全继承了大清晚期和民国的对外交往惨痛记忆的背景下形成自己的国家安全观,并以此构建并大致维持至今的国防战略。这个国家安全观的精粹反映在竖立于天安门广场上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碑文之中,也反映在中国派出志愿军跨过鸭绿江同联合国军作战以及随后抗美援越行动决策上,更明确在毛泽东给解放军海军的题词里面,最终反映到中国的核战略上。这个精粹就是“竭尽全力反对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
但如果中国的敌人摧毁中国的行为完全不包含侵略中国呢?这是一个中国历史上从来未遇到过的崭新问题。这正是今天中国面对美国威胁所遇到的问题。应对这个新问题,中国反侵略的国防战略显然过时。
如何应对这样的问题,人类社会已经有完全可行并有效的先例,苏联。但更准确更优秀的参考对象是美国。中国要给自己一个和平发展的机会,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有能力对等反击甚至加倍惩罚任何以武力剥夺中国和平发展机会的对手,让对手认真地放弃考虑对中国用武的选项。自然,这个方法成本不低,但苏联付这个成本,美国也付这个成本。如果中国认为自己比美苏更聪明无需付这么高的成本也可以获得同样的安全保障,那中国就必然会付出别的代价。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美国已经反复指责中国过去几十年在搭便车,其中之一的含义就是搭美国建立全球整体和平环境便车,发展自己经济。苏联投入巨资发展军备维持自己苏联集团的生存和发展安全,美国投入巨资发展军备维持自己和西方集团的生存和发展安全。中国长期到不了美苏的档次,只能搞力所能及的反侵略。改革开放后在安全上的确一直搭美国的便车,还时不时出现舆论讽刺美苏穷兵黩武。如果中国认为这种取巧的机缘是一种可持续的天赋权利,那肯定不明智。
胡锡进呼吁中国增加核弹头到一千,有人认为太多,有人认为不够。但最关键最有决定性的不是网民们怎么想,甚至不是中国怎么想,而是心中打算对中国动手的对手怎么想。任何其他人说了都不算。但胡在逻辑上是对的,中国应该认真对待投资自己的生存和发展安全环境,强要搭人家便车,人家已经不让了。